他当真是极其重礼的一个人,车内坐着两个女性,就连招呼,也是非常温婉,不敢随意打扰,只能在门上敲一敲。
鱼幼薇探出脑袋,在帘子外跪着,行了一礼,放下帘子,将车内的母亲遮挡在内,脸上瞬间切换成了灿然的笑容。
“师父有何吩咐”
温庭筠很容易被她的笑容感染,见她笑靥如花,他的脸上爬上来几道褶子,嘴角咧开,回答道“时过中午,我们先去简单吃点东西如何?”
“好呀好呀”她停顿了一下之後继续说。
“师父,幼薇有事与您说,我们先行吃饭,边吃边说如何?”
温庭筠木然,这小女娃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正式。
但他没有多问,点头道好,又向小巷子中指了指,让车夫将马车停到酒楼的内院中去。
他虽然官不大,也一直没有高中,家里不富裕,可他绝非吝啬之人。
他的小徒弟再次返京,他作为师父,怎麽能不招待一下。
他选了长安街的一家红牌酒楼,邀月楼,这里是他经常来的一家,多文人雅士,也是他常常与文友们会面之地。
鱼幼薇搀扶母亲下了车之後,紧紧的跟随在温庭筠身後,左顾右盼,到处张望着迈过门槛,走进这个她以前听说过,然而没有进来过的地方。
“您来啦……”
温庭筠与鱼幼薇前脚刚进屋,小二就万分热情得出来迎接了。
面对这样一个常客,那是一定要热情招待的。
“哟,今天还带了夫人和小姐啊,真是稀客稀客”店小二的视线越过温庭筠,停留在他身後的一对母女身上。
他虽然嘴上几度热情,但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有点鄙夷,有点意外,还有点为难。
鱼幼薇顺着小二的目光爬去,发现他眼神聚焦的正是自己和母亲。
小二的眼珠子滴溜溜上下打探,从她头顶打量到脚踝。
她也纳闷小二这什麽表情,于是也打量了一下自己。
“哈,不是夫人,是徒弟和其母”
温庭筠急忙解释道,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误会带着妻女出来吃饭。不过也是,鱼幼薇十几岁的年纪,她母亲也就三十出头,自己三十多,被认为是一家三口也不足为奇。
他解释地起劲,面前的小二反而没有搭理他,脑袋微微偏着,视线越过自己,牢牢地盯着他身後的母女,表情复杂。
温庭筠转身看向母女两,粗布麻衣,虽然极其简朴,但是很是干净整洁,两人的容貌姣好。母亲端庄,二十来岁的年纪,褪去了青涩的稚嫩,染上了为人母亲的风韵。
而鱼幼薇就更不用说了,小小年纪娇俏动人,就算是粗鄙的抹布裹在她身上也是明艳照人。
她知道小二那复杂的表情包含着那些意义。
觉得她与母亲穿着太过简陋,不像有钱消费之人,故而鄙夷。但她两跟着温庭筠进来,若是妻女,为何如此寒酸,这是为何惊讶。而这酒楼虽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贵才能吃得起的地方,但她两的打扮,也还够不到这个档次,不想招待,所以为难。
“对,是徒弟,不是女儿”鱼幼薇应着温庭筠的话再次强调。
“这位小二哥哥,在长安如此繁华之地的名楼做事,见识才情相比也是极广的啦”
鱼幼薇平静的迈开脚步,走过温庭筠的身边,站到小二跟前。
面对这样的势利眼,她才不要忍气吞声,更何况她自恃清高,看不起她也就算了,绝不能丢了师父和母亲的脸面,她是一定要挣回这口气的。
小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顿住了,但是听到自己被夸赞,任何人都是欢喜的,他道,“姑娘这……这说的哪里话”
他没有文化是不错,但见识绝对不窄。
鱼幼薇见小二假意谦虚地回应着,也不给他讲第二句话的机会,继续说着:“您认识我师父温庭筠,不知是否听过长安鱼幼薇呢”
小二怯怯地偷偷瞄了一眼温庭筠,温庭筠正微笑着等他如何回答。
这小女子尽管看上去贫穷,但毕竟是温庭筠带来的人,小二也不敢怠慢,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您如此见识居然没有听说过,看来小女子确实还不够出衆。不出一年,我会让长安鱼幼薇的名号响彻整个大唐”鱼幼薇双手背在身後,轻微仰头,自信满满。
小二此时更是惊讶地不知如何回应,这世上怎麽会有这般女子。他此时的眼神里不再有鄙夷,反而充满了可惜和怜悯,估计是觉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莫不是缺心眼就是失了智。
鱼幼薇望向温庭筠,他浅笑着向她投来肯定的目光,虽是女子,抱负不减。
她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对小二道“届时您若是还不知长安鱼幼薇的名号,可莫要怪我说您就是孤陋寡闻,没见识了”
她转身搀扶起母亲走进酒楼,用她的自信为自己编制了一个梦,她要成名,她要让天下人都仰慕她鱼幼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