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沉默一刻,目光落在远处小小的一片房屋上,然後摇头:“我不知道。”
“若是……真的呢?”尽管挡不住多少风,苏子衿仍是朝她靠近一步。
他纤长的睫毛在风中不住轻颤,薄唇抿着,看着很是乖顺的模样。
虞晚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麽。
“我不知道。”她声音比之前更低了,带出些涩意。
她视线快速朝身侧的苏子衿扫了一眼,道:“但无论是真是假,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妄想。”
生辰那日,苏子衿醉酒後的表达心意,她还记得。
尽管酒醒後,不管这人是真的忘了,还是压在心里不再提。
到底是身份低微的戏子,为了攀附权势,不知还会使出多少手段。
虞晚手收紧,握在船杆上,稳住跟随船只前进时身体的晃动。
只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又隐隐觉得,他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手指越发用力,用力到指尖都有些发疼。
苏子衿自己也说了,他就是个戏子。
戏子惯会察言观色,口中的话更是不知哪句才是真的。
无非……
她无非就是因着他那张极像裴瑾的脸,才会有所动摇。
定是这样。
虞晚撇开苏子衿搀扶的手,独自拢紧了斗篷。
苏子衿无声地放下自己的手臂,手指收紧着缩入袖中。
他退一步後垂下了头,不再上前。
“公主。”夏蝉取来白狼皮裘,为虞晚严实地罩在原本的斗篷之外,“您换这个吧,总归是比普通的斗篷要暖和些的。”
“嗯。”
随後,她将虞晚褪下的雪青色斗篷递给苏子衿:“劳烦苏公子拿着,若进入室内也好随时更换。”
苏子衿默然接过,斗篷上还散发着她身上的苦药味,但有抹幽香的味道穿透药味直入鼻尖,将他狠狠包裹在其中,他几乎要眩晕在其中。
他更用力地抱紧了斗篷,裹着那点即将要消散的馀温,无声地站立在两人身後。
他终于在她身上看到别的颜色了。
苏子衿偷偷擡眼看一眼虞晚的背影。
映入他眼中的,不再是怀中那件雪落般的浅紫斗篷,而是化作了一袭不染尘埃的雪白,清冷绝伦,很美。
雪狼的毛发又软又蓬松,在她纤瘦的身体上丝毫不显得臃肿,反倒将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托得更明显。
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她就应该站在高处俯瞰衆人,高高在上,张扬肆意。
而不是如今这般缠绵病榻,了无生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时,苏子衿猛地咬紧舌尖,刺痛将神智唤回。
他又在胡思乱想什麽……
在苏子衿走神时,船身微微一震,在码头上停稳。
码头上无数劳工来往穿梭,搬运着物件。
更远处搭建了一个个小棚,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锦衣卫领着若干侍卫前来朝虞晚禀告:“公主殿下,扬州城已到。”
虞晚松开栏杆,将眼前的繁华热闹尽收眼底,却未曾被这盛景影响半分。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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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章涉及的“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引用来自明代汤显祖《牡丹亭》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