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看着那道踉跄的背影渐行渐远,步伐虚浮。
她垂下眼,一遍遍抚平衣角上的褶皱。
她没做错。
转身,走进房间,夏蝉望着沉睡中的虞晚。
手上利落地浸湿帕,拧干水覆上她的额头上。
虞晚脸上还带着些许红晕,但呼吸平稳了。
太医早已用过药,眼下只需小心守候,待体温降下来,这道坎便也过去了。
她一点点将虞晚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和被子都整理好,每个动作都做到细致,连脸颊边的碎发都理顺拨到耳後。
夏蝉起身,点上一炉药材熏香後,便坐在了床边。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
她静静凝视着虞晚的面庞,如一尊不会动的石雕,只在换帕子时才会有动作。
殿内的烛火微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着安神香的味道,日日闻,早便闻腻了。
夏蝉看着虞晚紧蹙的眉头,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未曾舒展开,看着她因高烧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庞。
整个胸口只剩满满的心疼。
夏蝉四岁时就被选中为公主的贴身侍女,自幼与公主一同长大。
四名侍女中,初春聪慧,秋霜细心,冬雪活泼。唯有她毫无长处,性格也贯来沉闷古板,死守规矩,是最不讨喜的那个。
幼时,她总是站在角落中,默默看公主与她们玩闹,从未想过加入。
冬雪总说,她就是那种喜欢在人兴头上泼冷水的性子。
怪不得会不得公主重用和喜欢。
夏蝉常常想,若是留下的是别人,无论是谁都好,都能哄得公主开怀一些,公主便不会像现在这般郁结于心。
可偏偏最後活下来的,是她。
“阿瑾……”虞晚睡得并不安稳,偶尔会呢喃着那个名字。
夏蝉俯身,取下她额头上已温热的帕子,在凉水中反复涮洗後又盖上。
“公主,夜深了,裴公子只是去休息了,奴婢守着您呢。”
她轻柔说着,眼神划过一抹复杂。
在她的安抚和照料下,虞晚渐渐归于平静。
夏蝉朝偏殿的方向瞥了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敛下眸子。
用苏公子的牺牲来换公主的命,在她看来是一件绝对值当的买卖。
至于苏公子怎麽想,与她无关。
她不在乎。
只要公主好好的,让她做什麽都可以。
四下万籁俱寂。
残雪留不住,还未落地便化成水,从屋檐滴落,声声滴答。
*
偏殿浴池,平静的水面突然激起一片水花。
“呵……”苏子衿跪坐在浴池中,垂着头,唇角扯出一个模糊的弧度,湿漉漉的墨发贴在颊边,不断有水珠滴落。
温水将大部分污浊都冲去,他垂下手,一把拽过沐巾,猛地朝身上擦去。
可就在即将触碰上的瞬间,手指紧紧攥住沐巾,然後无力地慢慢松开。
沐巾落入水中,只馀一声闷响。
苏子衿擡手捂住脸,有止不住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泄出。
他竟舍不得洗去身上这属于她的气息。
等她醒了,她还会记得今晚的事情吗?
他不敢奢望,也不敢想。
至少……她活下来了。
不是吗?
苏子衿手落下,到底麻木地拾起沐巾,借着花皂擦拭着身体,带起阵阵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