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他将身上的尘土拍去,又鞠一躬道:“原是府中这湖,湖本应是整府中活气的地方,却又硬生生地填了,这才造成整个府内不利于生养,还有损财脉。”
“哦?”
裴侯爷挤出满脸笑:“正因如此,四公主,微臣这才不得已重新挖湖引入活水,实是为生计着想,迫不得已啊!”
虞晚理了理嗓音,将沾满血的锦帕敛下,换一个干净的锦帕,才懒懒地掀眸看过去。
原本裴府的湖被土所掩埋,眼下,下人们已经开挖了近大半,呈现出一个凹槽。
她笑不入眼:“为了生计?裴侯爷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可本宫记得……”她声音更冷几分,“这湖,是十一年前埋的,当时侯爷说的理由好像是此湖不吉,有煞气。”
“对吧?”
裴侯爷面色一凝,讪笑道:“可四公主,当初是您先要求的填湖,微臣那是……那是为了迎合您才如此说的。”
虞晚目光落在那片被挖了一半的死湖上,声音没有半分商议:“本宫不管侯爷是为了什麽。”
她转过视线,紧盯裴侯爷有些浑浊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这湖,不许动。”
话音落下,她擡手拦住准备替她出声的夏蝉,亲自下了命令:“锦衣卫听令。”
衆人齐声应道:“属下在!”
“封了这湖,谁敢动一铲土……”
“杀丶无丶赦。”
裴侯爷脸色刹那间变了,他气得声音都开始发抖:“四公主,您管得实在是有些太宽了些。”
“这是下官的府邸,自然是应该由下官说了算。”
“本宫连你裴家的宗祠都敢管。”虞晚见锦衣卫将整个湖周围都接管下,将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了夏蝉身上,语气却没有退让半分:“何况这小小的湖。”
“本宫说不允,便是不允。”
四周死寂得吓人,本就深沉的夜,此时更是静若寒蝉。
裴府的下人们手中的铲子都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响声,在一片寂静中分外明显。
锦衣卫拔刀上前时,他们面面相觑,本能地後退一大步,更有甚者直接跌坐在地上。
那燃着烛火的祭台,被锦衣卫挥刀一劈,当即从中裂开。
衣冠楚楚的道士们死死握着手中的桃木剑,抖如筛糠,纷纷後退,连祭台都不敢护。
“四公主!!!”裴侯爷见状目眦欲裂,声音尖利到有些不似老男人,“您这般行事,就不怕……不怕陛下怪罪吗?!”
虞晚感受到手臂上力道加重,似是在担忧,她只是将手掌心覆在了夏蝉的手背上拍了拍。
她眼眸无波无澜,看都没看裴侯爷:“怪罪?”
“侯爷若是觉得本宫行事不端,大可以去父皇面前告。”
一阵风吹来,虞晚猛地收紧手掌,用力地将锦帕按在唇边,将最後一句话逼出来:“只是侯爷确定敢让父皇知道,你在本宫生辰这夜,在做什麽吗?”
空气更安静了。
虞晚甚至无需看裴侯爷的脸色,便能想到那该是多丑陋的一张嘴脸。
她的目光落在那片被挖到一半的湖上。
火光照亮的黑色泥土上,到处都是铲过的痕迹,一道深一道浅,丑得惊人。
她手指蜷缩着,指节都绷得发紧,喉间强压下去的咳意与阵阵眩晕交织在一起,令她头脑发昏。
十一年了。
这湖,埋了整整十一年。
而她,也找了十一年。
夜空中无声地开始下雨,似是彻底转季的第一场雨。
可雨落下时,虞晚只觉那阵头昏目眩更汹涌了些。
她眼前一黑,终是有些撑不住了,身体猛然晃了晃。
“公主!”夏蝉惊呼,死死扶住她。
虞晚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後一点力气开口道:“锦衣卫留下守着。”
“夏蝉,回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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