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就是宫里的那几位。
母妃的死,裴府主母之死,裴瑾失踪,看似迷雾重重,实则是环环相扣的猜忌与利益。
这些事,她早在十岁那年就看明白了。
虞晚靠在椅内,偏头朝一旁端坐的苏子衿看去。
冉冉升起的青炉烟萦绕在他的墨发上,衬得那段颈子白皙得晃眼,五官组合起来是无可挑剔的。
活脱脱是裴瑾眉眼长开後的模样,像到足以以假乱真。
但她的暗卫是暗处蛰伏的,信息相对准确。
也找了可信的太医来看过,排除了遗忘的可能。
所以眼前的人,是裴瑾的概率微乎其微。
这近乎复刻的皮囊,到底还是命运残忍的玩笑。
思此,虞晚眼底最後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平日你若是有何想采买的,吩咐下人去购置便是。”
又担心面前的人听不懂,她细细说了原因:“你这张脸,若是上戏妆时还好,但未着妆时,不宜出现在人前。”
先前许是太累了,险些将人送进皇家戏班。
眼下看来只剩两条道:或远远将人送离京城,或置于身旁。
两相比较,还是留在眼前最为稳妥。
虞晚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苏子衿耳中。
苏子衿肩膀微微僵住,房间里静了一瞬。
他垂着眼,极其缓慢地点了下头,低低应了声。
“是。”
声音低不可闻,似气音又似呢喃。
胸腔里好像有什麽东西在缓慢塌陷,一片狼藉後,只馀空洞洞的冷。
原来,他这张脸……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她让他藏起来,怕被人看见,也怕惹来麻烦。
或者是,怕他玷污了裴瑾的名誉?
也是。
他这种下贱的玩意儿,哪能得贵人正眼一看呢?
苏子衿敛眸,几近自嘲地垂下头,任由披在肩上的发丝滑落,挡住侧脸。
哪怕是这偷来的方寸之地,他也得用卑劣的手段去拼,才能待得更久。
他……从来身不由己,无论在戏班,还是在公主府。
刚才那点因靠近她而産生的慌乱与窃喜消散。
一股强烈的委屈冲上心头,热气灌入眼眶,堵住了鼻腔。
是,他下贱,他身份卑贱如泥。
他该认清现实,早日死心的。
他只需呆在角落里做好这见不得光的替身便好。
可他,怎得就是如此……贪心。
耳边是她与夏蝉继续说话的声音,与他无关,也不可能与他有关。
“下周便是公主的生辰了。”
“嗯,我已经给父皇说过了,还是与往常一样办一场就可以。”
“那便还是怀瑜班,这次的戏目您看看……”
虞晚漫不经心地划过戏单上的名目,依旧是那些喜庆热闹的戏,毫无新意。
她把戏单合上递回去:“行。”
她的声音带着倦怠:“怀瑜班的戏真是看厌了,你让他们在庭院搭戏台唱便是,届时所有府内的下人都可以去凑凑热闹,沾点喜庆。”
“公主您呢?今年您……”
“吵得慌,不去。”
“是,公主。”
夏蝉脚步声渐远。
耳边关于生辰宴的讨论消失了,苏子衿这才意识到,眼下自己与公主……是独处。
他仍生硬地坐在那张靠她极近的椅上,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