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殿门处,裴承砚被五花大绑,侍卫连拖带拽,将他扔到殿厅中心。
他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裴承砚还穿着白色的里衣,此刻已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身上到处都用纱布裹着,尤其是脖颈处,纱布上隐隐渗出了新鲜的血色。
他脸上苍白得无人色,嘴唇起了皮,散着乌青色,花白的头发凌乱至极,狼狈不堪。
“你丶你们……”裴承砚的声音像被锯子割破後拽拉一般,嘶哑难听,像从牙齿中直漏着风。
“你们!——”他用尽全力喊出这两个字,眼神在大殿中一扫,迅速定位在正坐龙椅的虞晚与一旁站着的苏子衿身上。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浑身痛得直哆嗦,好像有什麽东西哽住了喉咙。
面色本就惨白一片,此时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不见一丝血色。
“人已带到。”侍卫抱拳行礼後退下,陆擎则是迈着大字步走到国公爷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紧跟着同站在了角落中。
苏子衿手悄然握紧了些,眼神定定地凝视着裴承砚。
这人他上回见过。
那时他只觉得莫名的恨意在胸腔内冲撞,却不知为何。
可现在……
他盯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想不起来为什麽恨。
但身体记得。
苏子衿擡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试图平息那一处的焦躁。
“嗬……”裴承砚用手肘撑着地,高高仰起头,目光费力地定在苏子衿身上。
旁边同样狼狈趴在地上的皇帝与皇後,让他彻底看明白局势。
何况他前些日子就险些死在虞晚剑下,眼下皇帝倒台,自知再无生还的可能。
“虞晚,你以为……”他嗓音难听得像钟鼓罩破,只剩勉强能分辨字音的调,“这样我就能认可你身边的赝品吗?”
他挣着,又被侍卫按了下去,下巴重重磕在地上。
裴承砚吐出一口血水,用力地吐出字句,嘶吼着:“赝品,就是赝品,臣——不认!”
虞晚眼神骤然变冷,正欲说话却被苏子衿拽住了衣袖。
苏子衿缓缓摇头,指尖捏着她的袖角,重新看向趴在地上的裴承砚。
裴承砚见状狞笑:“虞晚,你不是亲眼所见吗,臣的嫡子那具尸骨就在扬州地下躺着呢。”
“当年那个女人临死前还护着那孽种,让他跑……呵,跑得掉吗?”
话音落下,苏子衿只觉有股恨意越发汹涌地从胸口弥漫至四肢,连带着额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嗡声作响中,有奇怪的话语突兀在脑海中响起。
“跑——瑾儿,快跑!”
谁?
苏子衿猛然攥紧手下的袖角,好似抓到的就是唯一温暖的光源。
冰冷的对话钻入脑海。
“你以为你能占我正妻之位一辈子吗?你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省的连累我,就此结束吧,说出去也没那麽难听,不然国公府的面子应该往哪里搁?”
“你丶休想!皇後她——唔!”
“放心,你死了,对所有人都好。乖乖把这酒喝下去,还能留个全尸。”
“我说了,不可能!”
一句接一句的话语,像是撬开了不肯张开的贝壳,一颗一颗的珍珠争先恐後地从缝隙中滚出来。
苏子衿不由得後退一步,浑身开始发寒,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湿了里衣,紧紧贴在背上。
“不喝是吧,不喝我便帮你一把,好生上路。”
夜晚黑得很,冬日雪大风又凉,衬得满眼的血液格外明显。
那是母亲吗?
不……不是的。
记忆深处,有个身影长得与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一模一样,可那个人平日连一根头发丝都要让下人细细打理贴合发缝,她爱穿的衣裳本就又软又爱压出褶,要反复用滚烫的热水隔着铜壶熨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