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拐杖点在青石板上,“笃、笃”的声响缓慢而沉重,像重锤一下下敲在宁不凡的心尖。每一声落下,书房里檀香与血腥混合的怪味就更浓一分,让他喉头阵阵紧。
他僵在书房门口,看着那个青灰色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正用一块暗褐色布巾擦拭墙上的血符。布巾擦过之处,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符纹渗出,在跳动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像凝固的血又像融化的蜡。
“来了?”墨居仁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笑得像朵干瘪的菊花,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淬了毒的针,死死盯着两人,“半年不见,你们倒是长了不少肉,看来‘化脉散’没白喝。”
宁不凡的手在袖中悄悄握紧,指尖触到那柄淬了麻药的短剑——剑身是用炼药房废弃的铁铲磨的,麻药是他偷偷用曼陀罗花和蟾酥熬的,虽算不得见血封喉,却能让壮汉瘫软三个时辰。他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的韩立,少年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只有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宁不凡知道,那里藏着三枚喂了剧毒的银针,是韩立用墨居仁炼丹剩下的废料制的。
“墨大夫。”韩立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得无波无澜,听不出半分喜怒,仿佛只是在寻常问候。
墨居仁在太师椅上坐下,慢条斯理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汽袅袅升起,氤氲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亮的眼睛:“长春功练到第几层了?别跟老夫耍花样,我这双眼睛,能看穿你们的丹田气海,瞒不住的。”
宁不凡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墨居仁没说谎,这老狐狸修炼的“玄阴经”最擅探查他人修为,当年张铁就是被他一眼看穿灵根,才落得被炼成傀儡的下场。
“第五层。”韩立坦然应声,同时暗中运转灵力,指尖的银针又往前送了送,随时准备难——他故意没说突破第七层的事,就是想留个后手。
“哦?”墨居仁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放下茶杯的动作顿了顿,“倒是比我预想的快,看来你这灵根确实不错。”他的目光转向宁不凡,带着审视,“你呢?也该突破了吧?”
“也是第五层。”宁不凡故意压低了一层,同时脚下悄悄挪动,脚尖踩在事先看好的方位——那里的地板有块松动的砖,等会儿动手时,能借力后跳避开铁奴的阻拦。他不敢暴露真实修为,怕墨居仁看出破绽,提前下死手。
墨居仁突然笑了,笑声沙哑又阴冷,在书房里回荡,让人头皮麻:“很好,很好,看来你们这半年确实听话,没白费老夫的‘汤药’。”他突然拍了拍手,声音陡然拔高,“既然你们这么懂事,老夫也该兑现承诺了。”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铁奴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两个白瓷瓶。他的动作依旧机械僵硬,每一步都走得笔直,暗黄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神采,指甲上的乌光比半年前更甚,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这是解药。”墨居仁指了指托盘上的瓷瓶,语气带着虚假的温和,“喝了它,你们身上的‘小毛病’就能好,也能离开药庐,去外门当弟子了。”
宁不凡和韩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警惕——墨居仁向来心狠手辣,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走,这里面一定有诈。
“怎么?不敢喝?”墨居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却死死盯着两人,带着挑衅,“还是说……你们早就知道‘化脉散’的底细,觉得老夫在里面加了料?”
韩立往前一步,拿起其中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凑近鼻尖闻了闻——没有熟悉的药味,反而带着淡淡的甜香。他又倒出一点在指尖,白色的粉末细腻光滑,捻了捻,眉头瞬间蹙起:“这不是化解‘化脉散’的解药,是‘固元丹’,用来稳固修为的,对化解毒性毫无用处。”
墨居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拐杖重重地敲在青石板上,出“当”的一声脆响,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看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倒是老夫小瞧了你们。”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袖中甩出数枚银针,银芒闪烁,直取韩立的眉心——那是喂了剧毒的“追魂针”,见血就封喉。韩立早有防备,身体猛地向左侧一偏,银针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钉在墙上,针尖瞬间渗出黑色的液体。同时,他将手中藏着的银针狠狠甩向墨居仁,身形如电般扑向门口,想先冲出去再说。
“想跑?”墨居仁冷笑一声,右手突然泛起银白色的光泽,五指快变长变尖,指甲泛着冷硬的金属质感,正是他的成名绝技——魔银手!这双手能硬接刀剑,威力无穷。
银光闪过,韩立刚冲到门口,后背的衣袖就被魔银手撕开一道口子,手臂上瞬间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像喷泉般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青衫。
“韩兄!”宁不凡大喊一声,再也顾不上隐藏,猛地抽出袖中的短剑,脚步一错,施展“眨眼剑法”直刺墨居仁的咽喉。剑光快如闪电,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这是他苦练半年的成果,连铁奴的攻击都能避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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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居仁没想到宁不凡的剑法竟如此凌厉,仓促间回手格挡。短剑与魔银手碰撞,出“当”的一声脆响,宁不凡只觉得虎口一阵麻,短剑险些脱手飞出,手臂也震得隐隐作痛——这魔银手的硬度,远他的预料。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宁不凡突然手腕一转,放弃刺喉,短剑擦着墨居仁的手背划过。他早就算准了墨居仁会用左手格挡,剑刃上淬的麻药正是为此准备。
墨居仁只觉得手背一麻,一股寒意顺着经脉快蔓延,原本灵活的手指瞬间变得僵硬,动作顿时迟滞了半分。
“好小子!敢阴老夫!”他又惊又怒,左手成爪,带着风声抓向宁不凡的胸口,想一招制敌。
宁不凡借着格挡的反作用力往后一跳,正想喊韩立一起趁机突围,却听到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抬头一看,铁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像一尊铁塔般挡住了去路,暗黄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他们,喉咙里出“嗬嗬”的怪响,显然是接到了墨居仁的指令。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墨居仁嘶吼道,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同时强行运转灵力,压制着手背上的麻药。
铁奴猛地扑了过来,度快得惊人,带起一阵腥风。他一拳砸向韩立,韩立刚忍着剧痛避开,另一拳已经到了宁不凡面前。宁不凡仓促间举剑格挡,只听“咔嚓”一声,短剑被硬生生砸断,断裂的剑刃飞了出去,钉在墙上。紧接着,铁奴的拳头带着腥气扑面而来,重重砸在宁不凡的胸口。
宁不凡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看到韩立也被铁奴一拳砸中后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青衫上的血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再次醒来时,宁不凡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鼻腔里灌满了潮湿的霉味与刺鼻的血腥气。他费力地睁开眼,现自己身处一间低矮的地下室,墙壁上刻满扭曲的符文,正泛着微弱的红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他被粗实的铁链绑在石柱上,手腕处传来灼热的痛感——铁链竟与符文相连,每动一下,就有股热浪顺着皮肤往经脉里钻。
不远处,韩立也被绑在另一根石柱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左臂的伤口虽已止血,却依旧渗着黑红的血渍,显然还在忍受剧痛。
“醒了?”墨居仁的声音从角落的阴影里传来,带着诡异的沙哑。他站在一个石台边,手里握着个巴掌大的黑色铃铛,铃铛表面刻着模糊的鬼面纹路,“别费力气挣扎了,这是‘锁灵链’,能锁住灵力,越动收得越紧。”
韩立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墨居仁身上,眼神里满是警惕,却没说话——他在暗中运转长春功,试着冲开铁链的束缚,可灵力刚到手腕,就被一股阴冷的力量挡了回来。
“知道老夫为什么带你们来这吗?”墨居仁举起手中的铃铛晃了晃,“叮、叮”的铃声沉闷压抑,听得人头皮麻,“这是‘七鬼噬魂铃’,能勾魂摄魄。墙上的‘聚阴符’,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疯狂的笑意,“今天,是你们的死期,也是老夫的新生!”
宁不凡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墨居仁的真正目的——不止是夺舍韩立的灵根,连自己的身体,也被他视作新的容器!
“你要对我们做什么!”韩立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有什么冲我来,别牵扯他!”
墨居仁(或是说附在他身上的余子童)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刺耳,像指甲刮过木板:“没想到你这小娃娃倒有担当。不错,墨居仁这具身体,早被我榨干了,不过是个破容器。今天,我要借你的灵根重铸魂体,而他……”他伸手指向宁不凡,眼神阴毒,“就给墨居仁这缕残魂当新壳子!”
话音未落,他猛地摇动七鬼噬魂铃。刺耳的铃声在地下室里炸开,墙上的聚阴符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无数黑色雾气从符纹中钻出来,在空中凝聚成狰狞的鬼爪,带着腥风抓向两人的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