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後,来了宫中这许多年,真是一点也没变。”走在宙王殿前的宫道上,荆姑姑冷声啐道。
管硕听荆姑姑说过皇後初掌後宫事务时,便向万嵬的吃食中投过毒,好在万嵬是混血儿,毒物对万嵬似乎并不很起作用,但也受了一番小磨难。
马上就要出宫了,管硕看得出来,荆姑姑又开始担惊受怕,此番九岩围猎怕是皇後与三皇子最容易除掉自己和万嵬的时机。
管硕自己心中也不安稳,但她现在已经不做噩梦了,皇帝对她还算体贴,对万嵬也有关心,管砾也顺利入朝了,所有事情都在轨道中。
之後几日,倒也平稳,因知管硕与万嵬将要跟围猎队伍出宫,时间便花在了打包行礼上,算上路程,有近半月都在宫外,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衣物细软,披风被褥等等,一应都得带着。
管硕与万嵬分得两架马车,一架用来装运行礼,一架用来载人。
荆姑姑还是留在宫中,大山小石自是要去的,舟车劳顿,管硕怕揽月和照花途中不适应,且为免途中有变人多累赘,便只带吉蓝去。管硕希望越稳越好。
她依然每日在院中练习箭法,希望生死危急时可以排上用场。
能做的暂时就这麽些了。
立秋日,皇帝带着皇族衆人去通天阁祭拜,法师唱了祝词,衆人受了祝礼,便进到自己的马车里坐好。
吉时一到,宫门大开。
宫中长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管硕将窗掀开了缝隙,只能看到一点点外景,小山大石各在马车两边骑马而行,吉蓝驾马车。万嵬坐在管硕对面,也顺着缝隙朝外张望。
天气晴好,很适宜出行,管硕看见天上有陵隼盘旋,应是鹰巢出动了一些飞骑。
管硕希望琥珀也在其中。
他们走的是郊外官道,从鎏崖城西城门出,途径悬碧丶金山丶澶潭丶石梓丶围叶五城,顺山道而下,最终到达九岩平原。
因车队人数衆多,行进得并不快,只是管硕与万嵬大眼瞪小眼坐在马车中,多少有些无趣。
管硕便拿出自己在天巢煦园中顺过来的神州地界。
管硕知道自己不应该动房间中的东西,但是这本神州地界太好看了,其中记录的风土人情让人很是着迷,管硕每天睡前都会翻看几次,并且其中不仅有地图细节,还夹杂了一些采风日志。
管硕实在是爱不释手,犹豫了几番,最终还是偷偷带了下来。
“或有後人,可添遗补漏。”
管硕暗暗想着,自己将它带在身边,也方便“添遗补漏”。
万嵬在天巢看管硕每日睡前都会翻读这本书,早已习惯。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管硕发现自从去了天巢之後,他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管硕不知他在想什麽,但看他这样,总觉自己没有照顾好他,便从贴身的小布袋中翻出两个小机关。
这也是她从煦园中顺下来的,煦园中摆设的机关精巧别致,只放在上面无人观赏太可惜了,管硕便挑了几个下来。
管硕将机关放到万嵬手中,万嵬也不说话,默默开始解机关。
万嵬真的很乖。
管硕盯着万嵬,静静地看了一会,不怪万峻不忍心让皇帝处死他,万嵬虽是异种,却一点也不暴力乖戾。
他会以自己的肉身去保护雪豹,能听得懂道理,会等自己一起吃饭,会为了她忍受管砾的叫骂,每次她做事时,他总会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她,从不打扰。
异种真的如世人所说那般见之必绞吗,管硕怀疑。
再往窗外看时,他们已经出了鎏崖城,管硕便将窗打开得大些。
两边皆是是青葱绿树,有微风拂面,颇为凉爽。
管硕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
她忽而睁开眼。
不对。
不对。
她终于知道在小阁楼中看得的记录哪里不对了。
是时间。
从九岩平原到皇宫,骑马全力奔走需两天两夜,如坐陵隼,至少也要一个半天。
而记录上载,皇帝刚斩杀琴聿,捷报回宫,姜氏便杀了送报者,在朝堂上传出皇帝与琴聿同归于尽的假消息,姜氏此举由密探传到九岩平原的皇帝处,皇帝立时出发回朝,于姜氏发出假消息的第二天早朝现身在朝堂之上。
怎麽可能呢,消息一来一回需要一日,回朝也需半日。
一日半的时间皇帝缩至了半日。
皇帝怎麽做得到?
管硕想到此处,心中发寒。
不可能做得到,那就有两种情况,一是斩杀琴聿的不是皇帝,二是出现在朝堂上的不是皇帝。
出现在朝堂上的不可能不是皇帝,满朝文武都在,不可能不认得皇帝。
那麽斩杀琴聿的呢?是万峻?是万峻替父上的战场吗?
也不对,万峻此时在柳郊击打异军,柳郊所有城民也都可以作证。他们塑的龙王像栩栩如生,与皇帝虽像,却不是同一张脸,应当确实是万峻的脸。
那麽那位九岩战场上斩杀琴聿,带领士兵击退异军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