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爆发
时间像被无形的手推着,踉跄着奔向了高考前的最後一个月。
每个高三学生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课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和参考书,几乎要将学生们瘦削的身影淹没。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小,无声地施加着最後的压力。
在这种极致的紧张氛围里,任何一点微小的情绪波动都会被放大。
江弈灼感觉糟透了。
这种糟糕,不仅仅源于高考本身的压力,更源于他和池嫣之间那道看不见丶却真实存在的鸿沟。
它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弥合,反而在沉默中愈演愈烈,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里,不深,却时时作痛,让他在刷题的间隙丶在放下笔揉着酸涩手腕的瞬间,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试图像以前一样,用爽朗的笑容和自然的招呼去打破这层坚冰。
课间在走廊遇见,他会主动停下脚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无异:“池嫣,最近……复习得怎麽样?”
池嫣会立刻停下脚步,擡起头,脸上迅速漾开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礼貌,却带着距离感:“还好,你呢?”
“就那样吧,老样子。”江弈灼试图让对话继续下去,“数学最後那道压轴题的几种解法,我整理了一下笔记,你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池嫣总是飞快地打断,声音轻柔却坚定,眼神微微飘忽,不与他对视,“我最近在跟唐悦一起复习,我们进度差不多,互相讲题更方便些。”
又是这样。
每一次,她都用最合理丶最不伤人的理由,将他不动声色地推远。她不再需要他的笔记,不再需要和他讨论难题,甚至……不再需要他递过去的薄荷糖。
江弈灼开始变得有些别扭。明明想和池嫣多说几句话,可每当看到她那张平静得近乎淡漠的脸,看到她眼神里那份刻意维持的丶属于“普通同学”的客气,所有涌到嘴边的话,就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有时会看着手机里那个沉寂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想发点什麽过去。问一句“在干嘛?”或者分享一道有趣的题。可打好的字,又被一个个删掉。他怕得到的,又是那种客气而简短的回复,像是在提醒他,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他江弈灼,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优柔寡断丶患得患失过了?
而池嫣,则已经学会了面不改色地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用平静无波的外壳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她告诉自己,这样就很好,维持现状,直到毕业,各奔东西。这本就是她预设好的结局。
她和他,仿佛行驶在两条逐渐偏离的平行轨道上,明明还在同一个空间,却几乎没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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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的情绪,就像不断充气的气球,终究会有爆炸的那一刻。
矛盾的导火索,悄然埋在了高考前最後一次全真模拟考的考场上。
那天的数学卷难度很大,最後一道压轴题更是刁钻,综合了函数丶数列和几何多个知识点,计算繁琐,思路绕人。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教室里一片哀鸿遍野。
池嫣也做得不太顺利,最後一道题只完成了前两问,第三问刚开了个头,时间就到了。
她心情有些沉重地收拾着文具,跟着人流走出考场。
在走廊上,她听到几个其他班的学生正在激烈地讨论最後那道题。
“最後那题到底怎麽写啊?我完全没思路!”
“好像要用到归纳法,然後结合函数的单调性……”
“不对吧,我听说江弈灼那个考场传出来的答案,好像是用构造法,弄个新数列出来……”
“江弈灼做出来了?真牛啊!”
“肯定啊,他好像还用了两种方法呢!刚才好多人都围着他问……”
听到那个名字,池嫣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混杂在讨论的人群中,听着关于他如何解题的只言片语。
一种混合着崇拜丶羡慕和淡淡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还是那麽厉害,在所有人都被难住的时候,他依然能游刃有馀。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缩小过。
就在这时,池嫣看见江弈灼和杨川从隔壁的考场走了出来。江弈灼脸上带着解题後的轻松,嘴角带着浅浅的丶自信的弧度。
周围立刻有相熟的同学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起最後那道题。
江弈灼也没有藏私,很自然地就在走廊上,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下,简单讲解了起来。他的声音清朗,逻辑清晰,周围的人都听得恍然大悟。
池嫣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混在几个女生中间,也忍不住悄悄擡眸,目光越过人群的缝隙,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和那双正在演算的手上。
她很想听清楚他的思路,想知道自己到底卡在了哪里。这种对知识的渴求,暂时压倒了她想要逃离的本能,让她不自觉地驻足,微微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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