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被禁军层层封锁的宫道上,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正疾驰而行,车轮碾过青石板,出急促而沉闷的“咯咯”声。
车厢内,沈知微正闭目养神,一手稳稳按着身旁的医疗箱,另一只手则在膝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仿佛在预演着某种复杂的手术节律。
“报——!”
尖锐的呼喊声划破夜空,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从前方宫门冲出,险些撞在马车上,他面无人色,声音颤:“沈、沈掌教!永寿宫的徐才人……不行了!已经折腾了六个时辰,胎心越来越弱,这会儿已经……已经请了清虚观的道长在设坛做法了!”
马车骤然停下,帘子“唰”地被掀开。
沈知微一行人刚踏入永寿宫的院门,一股浓重的香灰与血腥味混合的诡异气息便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作呕。
只见廊道下,香烛纸钱堆积如山,一名道士正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绕着一个巨大的火盆跳着怪诞的舞蹈,高声呼喊着“送子娘娘快快降乩”。
“荒唐!”沈知微厉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她没有理会那故弄玄虚的道士,径直闯入内殿。
产房内更是乌烟瘴气,窗户紧闭,空气混浊不堪。
床上,那位被称为徐才人的年轻女子双眼翻白,唇色青紫,整个人像一尾离了水的鱼,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撤!全都撤掉!”沈知微的命令不容置疑,“立刻开窗通风!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给我扔出去!产房内再点一根香,我就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烛台!”
她周身散的凛冽气场,竟比殿外的东厂番子更令人胆寒。
宫人们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便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刘嫂,清场!除了你和我的人,其余闲杂人等,全部退到殿外!”
“是!”刘嫂应声,如一尊门神,将几个想凑上来看热闹的太医和嬷嬷毫不客气地“请”了出去。
“小蝉!”
“在!”小蝉立刻上前,从随身的小皮箱里取出一个奇异的、由琉璃和软管连接而成的物事——沈知微根据记忆画图,让工匠赶制出的简易听诊器。
她按照沈知微教导的方法,将琉璃那头轻轻贴在徐才人高高隆起的腹部,屏息凝神地听了片刻,脸色骤变:“掌教,胎心很弱,一分钟……只有八十次!”
低于一百二十次已是危险,八十次,意味着胎儿正在宫内急窒息,随时可能胎死腹中!
时间就是生命。
沈知微戴上早已用烈酒和沸水反复消毒过的薄皮手套,迅上前检查产道。
只一瞬,她便了然于心。
“枕后位滞产。”她冷静地做出诊断,“胎头虽已入盆,但位置不对,卡住了。”
“把床尾抬高!”她指挥着两名健壮的宫女,“让产妇呈半蹲姿势,对,就这样!听我口令,吸气……用力!”
她一边指导产妇如何正确用力,一边将手探入产道,凭借着千锤百炼的经验和对人体构造的精准把握,试图用手将胎头旋转过来。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技术和胆识的操作,稍有不慎,便可能造成产道撕裂甚至子宫破裂。
“啊——!”剧痛之下,徐才人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是两眼一翻,几度昏厥过去。
“快!稀释后的洋金花水!”沈知微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小蝉立刻递上早已备好的注射器。
沈知微抽取少量,精准地为徐才人注射,以起到镇静和缓解肌肉痉挛的作用。
随即,她又下达了另一个惊世骇俗的指令:“刘嫂,温盐水灌肠,刺激宫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