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冤枉!老奴一生都为了贵妃娘娘!那起子狐媚子,一个个都想爬上龙床,诞下皇子!她们哪有我们娘娘的福分?若真让她们生下龙种,岂非要夺了娘娘的恩宠,动摇太子的地位?我这是在保娘娘!是在保太子殿下!”
她一番话喊得声嘶力竭,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忠心耿耿的功臣。
沈知微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早已被执念吞噬的疯子,一字一句地击碎她的伪装:“你用旱莲草给假孕的侧妃压制宫缩,用紫河车粉末为她制造孕相,如今又用微量麝香,年复一年地损害着宫中其他妃嫔的生育之能——你不是在保贵妃,你是在将她变成你手中唯一的筹码,一个除了你之外,再无人可依仗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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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懂什么!”陈嬷嬷终于被刺到了痛处,尖叫起来,“孩子死了还能再有!恩宠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好!”
谢玄听着她的嘶吼,脸上那丝玩味的笑意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的冰冷。
他忽然起身,宽大的蟒袍无风自动,拂袖间,是斩钉截铁的命令。
“杖三十,当场毙命。尸,扔去乱葬岗喂狗。”
“不——!”陈嬷嬷的尖叫戛然而止,她被死死按在地上,沉重的刑杖带着风声,一下下地砸在她的背上。
骨裂声、闷哼声、求饶声很快就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令人牙酸的皮肉击打声。
血雾溅起,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沈知微素色的衣角上,晕开一朵小小的、刺目的红梅。
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不动如山。
行刑完毕,血腥气混杂着炭火的焦灼,弥漫了整个审讯堂。
谢玄缓缓踱步至她面前,那双苍白的手伸出,用指尖轻轻挑起她沾了血的袖口,似笑非笑地问:“你不躲?”
“血,我见得多了。”沈知微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死人,是不会流血的。活人才会。只要还能流血,就还有救的机会。”
这是她作为一名外科医生的信条。
谢玄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忽然将一物抛入她怀中。
沈知微下意识接住,入手微凉,质地柔软。
是一副用上等小羊皮硝制而成的薄手套,薄如蝉翼,几乎透明,却韧性十足。
“下次验尸,戴上它。”谢玄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本督的人,手上不能脏。”
沈知微看着那副手套,却笑了。
她没有收,而是缓步上前,将手套轻轻放回了案几之上,与那张《麝香剂量表》并排放在一起。
“手套染血,不戴也罢。”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堂内,“若连血都不敢碰,还当什么医者?提督大人若信我,明日请准我入贵妃的昭阳殿复诊。陈嬷嬷这颗棋子虽死,但真正的大风暴,才刚刚开始。”
当夜,沈知微回到尚药局的住处,小满端着水盆进来,看到她衣角的血迹,吓得手一抖,水盆险些落地。
“师……师傅……我们今天……是不是惹上天大的祸了?”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是第一次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
沈知微没有回答。
她褪下外衣,从袖中取出那把用手术刀碎片磨成的微型匕,就着灯火,用一块干净的细棉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冰冷的刃口。
“惹祸的,是他们。”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只是掀开了那块早已腐烂流脓的遮羞布而已。”
窗外,月华如洗,清辉洒落。
她放下匕,在桌案上摊开一张新的图纸,提笔画下宫城的布局。
《宫廷投毒路径图》。
她的指尖在图上缓缓移动,从御茶房,到御药房,最后,点在了“御膳房采买”一栏。
陈嬷嬷一个乳母,绝无可能接触到那么多不同渠道的禁药。
笔尖在“采买”二字旁微微一顿,她忽又添上一行娟秀却笔力千钧的小字:
“陈嬷嬷背后,必有账册。”
灯火摇曳,在她眼中映出两簇锐利而明亮的光。
风暴之前,她已经开始绘制下一刀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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