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判手中朱笔“啪”地折断,猩红点染案卷,像一滴未及流出的血。
“自缢?”他冷笑出声,“三年布局,毒杀七命,牵连数十妇人肝损成疾,如今眼看东窗事,便一死了之?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清算!”
沈知微却未动怒,也未惊愕。
她静静凝视那封信,指尖缓缓抚过“自缢”二字,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冷得近乎讥诮。
她早知道会这样。
一个能将雷公藤伪装成安胎饮、把官药房变成杀人场的人,怎会蠢到等别人来抓?
又怎会甘心受审,供出背后主子?
这不是畏罪自杀。
这是灭口,更是警告。
真正的棋手,从不出现在棋盘上。
他们躲在规则之后,躲在生死之间,轻轻一拨,便让走卒替死,大局不动分毫。
她闭了闭眼,母亲临终前咳出的黑血、小满昏迷中撕心裂肺的呻吟、老吴头灶下挖出的腐药……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
可她没有流泪,也没有颤抖。
她的手稳得可怕,像握手术刀时那样,精准、冷静,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转身走向角落的木箱,将所有证据一一收拢——母亲的残方、两瓶雷公藤结晶、太医院外派记录副本、老吴头亲笔画押的证词、甚至那本焦边《妇科卷》也被她用油布仔细包好。
最后,她提笔写下一封信,字迹清峻如刃:
“请转交六尚局掌事姑姑,就说——新来的医士,带来了几味‘陈年老药’。”
没有落款,没有寒暄,只有这一句意味深长的隐语,如针,扎进权力最幽暗的褶皱里。
王通判看着她动作利落封匣,忍不住低声道:“你真要把这些交给宫里?那可是虎口!”
“不是交给宫里。”她抬眼,目光穿透夜色,直指紫禁城方向,“是还给那些以为早已掩埋的罪。”
当夜,小院寂静无声。
小满昏睡在床上,额上敷着退热的湿巾,口中喃喃呓语:“娘……别走……别丢下我……”
沈知微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只手瘦弱冰冷,却还在微微烫,像一颗不肯熄灭的余烬。
她低头望着桌上摊开的《妇人大全良方》,月光恰好落在翻开的一页上,墨字清晰:
“女子生产,命悬一线,若医者昧心,则万劫不复。”
风穿窗而入,书页轻颤,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坚定如铁铸:
“你们以为毁掉一个女人,就能堵住天下的嘴?
可我沈知微,偏偏要把你们喂给我的毒,一勺勺,亲手还回去。”
远处钟楼传来三更鼓响,悠远沉重。
紫禁城深处,一点灯火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等她进门——
又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笼,正缓缓张开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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