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时已经跆拳道黑带二段的任子骅忍不住轻咳一声。
“我说得没错吧。”黄毛嘚瑟,“病秧子,看这眼镜看这身板,柔软无骨的,下一秒就香消玉损了。”
柔软无骨的任子骅:……
“废话真多!”戾气满满的声音打断了黄毛的戏谑。任子骅看到身旁的七彩头颅从桌面再度悬浮起来。
围拢在课桌边的黄毛棕毛白毛紫毛顿时叽叽喳喳起来:“老大,七中的姚大说仁和广场的两个篮球场他们都要了,奶奶的,蹬鼻子上脸了,必须打一架让他们知道曹阳是谁的地盘!”
“老大,颖颖说她拒绝四中的陈楠後对方还是一直胡搅蛮缠,你看我们要不要出手?”
“老大,培中的斧头帮说今晚要和我们约战,要不要去?”
……
一群人叽叽喳喳,七彩头一言不发。
任子骅有种在看猫咪开会的错觉,一群皮毛各异的中华田园猫,围着一只因环境污染变异的七彩猫,商讨着去哪抓一只老鼠,去哪争一片薄荷草等“猫国大事”。
联想刚冒出来,任子骅忍不住扑哧一声,瞬间遭到一群人怒目而视。
黄毛似乎看任子骅格外不顺眼:“新来的你笑什麽?”
任子骅收敛笑意,严肃道:“我是觉得事太多,你们要给吴二……老大,一点思考的空隙。”
七彩鹦鹉侧头睨了任子骅一眼。
睨了一眼是任子骅自己脑补的,那彩毛刘海又厚又长,任子骅根本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鹦鹉头吴二:“说得挺对,事情分轻重缓急,别一股脑都来。斧头帮要今晚约战对吗?都准备一下。”说罢,从抽屉里抓出轻得一看就没装书的书包,大摇大摆走出教室。
任子骅无奈摇头,在人散後,方也起身离开。
三中内种满凤凰花,七八月正是盛放之季,偏偏赶上持续一天的暴雨,地面满是落红。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踩踏而过,混合着涓流般的积水,整个校园里瞬时有种案发现场的惨烈感。
任子骅避着地面的积水和被碾碎的花瓣,小心翼翼地行走,好不容易安全地行至校门口,几名玩闹的学生快步从其身旁跑过,溅起的泥点落满了他的白鞋。
任子骅凝视了白鞋半分钟,方才认命地叹口气,继续向外走。
三中外面是条辅路,两车道的路面被违停车辆和路边摊占领,水泄不通。
即便是雨天,小摊依旧勤勤恳恳地营业,麻辣烫,淀粉肠丶蛋汉堡丶炒面线丶肉片汤……全是学生们的挚爱,氤氲的水汽裹挟着香气,让沉闷的雨天变得活色生香。
学生们围拢在摊子旁,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任子骅对路边摊没兴趣,目不斜视地往家走。
任子骅的新家离三中大概一点二公里的距离,属于走路有点远,坐车又有点短的尴尬距离。任子骅看着身旁踩自行车的学生,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要学骑。
转眼,任子骅来到一小型的十字路口。
路口前後是辅路,左边是一菜市场入口,右边是一条仅能单行一辆面包车的窄道。没有红绿灯,路口十分混乱。
任子骅避过车辆,向窄道前进,走了二十馀米,忽见一拄拐的残疾中年男子迎面走来,在他跟前十馀米处摔了一跤。
那一跤摔得十分结实,老远看都有种感同身受的痛。
任子骅忙快步上前,要扶起地上的残疾人。
没走两步,身後传来细碎的铃铛声。下一秒,他就被人勾住脖子後的T恤,踉跄一下。
任子骅还没站稳,一辆车头加装了彩色闪光灯的橘红自行车停到他身旁。
任子骅的视线从俗气的七彩闪灯上,转移到那头一言难尽的七色毛发上。
没等任子骅说话,吴二冰冷冷开口:“你是傻逼吗?”
任子骅:……
他这新同桌够蛮不讲理的,他还没斥责,对方倒先发制人了。
吴二没多话,对着不远处倒在水泊中的残疾人道:“滚不滚?不滚老子把你另一条腿也折了。”说着,一副要直接将自行车碾过去的架势。
那残疾人急忙摆手,颤颤巍巍地起身,身体大半湿透,拄着拐,缓缓消失在小巷尽头。
任子骅皱眉,手搭在对方肩膀,语气不悦道:“就算做混混,也要讲基本道义吧?”
他本以为他的新同桌,顶多就是个青春期中二少年,不曾想顽劣到根骨里,连残疾人都不放过。
吴二将校服的拉链往上拢了拢,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任子骅的手掌,往空气中一丢,留下一句“真的是傻逼”,扬长而去。
自行车溅起的澎湃水花,让任子骅本就遭殃的白鞋直接殉葬。
任子骅恼怒几秒,很快又平复心情。既已发生,懊恼也没用,以後离那混子同桌远一点就是。
任子骅往前走了数米,听到有一苍老的女声喊他:“小同学,穿校服的小同学。”
任子骅停住脚,左顾右视,小巷前後都不见人影,声如鬼魅般凭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