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骅一直在一旁点头附和,时不时夸赞一句师久经验丰富,授业有方,让人一听即懂,所得颇多。
直到师久切好了一颗土豆,土豆丝在清水中散开来。
年骅沉默地看着瓷碗,习惯性的夸赞在唇齿中打滚了两圈,最终没能违心地吐出口。
瓷碗里的土豆丝样式不佳。
准确说,瓷碗里的玩意就不能叫土豆丝。
那碗里有土豆块,土豆条,土豆断头丝,土豆加长丝,薯条丑陋版,薯条坑洼版……
总之样貌相对正常的土豆丝,一碗里挑不出十分一。
年骅轻笑道:“都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春秋,师老师境界更高点,这是一碗一天下,土豆百态生?”
师久沉默,想把自己扎进一旁的菜田中,化成一颗安静的白菜。
师久也很郁闷。
通常会吃的人,手艺也不会太差。作为美食鉴赏圈内小有名气之人,师久过去一直坚信,自己只是因为当记者太忙,四处奔波,没空闲精进手艺。
失业後决定从事自媒体,他的第一念头是要打造美食教学账号。
然而在厨房捣鼓一周,在陈顺南声泪俱下地恳求“别做了,我每天拿你做的菜去喂小区的流浪猫,如今方圆百里已经不见猫影了”,师久意识到,上天并未点亮他厨艺天赋。
哪怕他拿出当年考试的劲学习,最後成果也只局限于“不讲究勉强能下咽”的水准。
这对一个美食爱好者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师久没理会年骅揶揄,正要切下一个土豆,被年骅制止。
“我手不痛了,我来吧。”
师久没推辞,站在一旁,一边清洗鸡翅,一边看年骅切土豆。
年骅起初还有点生疏,土豆片切的薄厚不均。但没过一会,就仿佛打通任督二脉,越切越快,刀刀平稳,从片到丝都光整均匀。
年骅将其放到一旁的盘中,很快又处理了两颗土豆,愈发熟练。
师久越看越沉默,一直到年骅端着盘子示意“备菜完毕”,师久受创道:“你知道吗?过度的谦虚就是虚僞。”
年骅诚实道:“我今天第一次切土豆丝,以前一个人都是烤箱小土豆糊弄。”
师久:……
妈的,更气了。
两人处理完所有食材後,时间已较为紧迫。
师久起锅热油,决定先做最简单的西红柿炒蛋,再循序渐进做大菜。
年骅则一边炖煮红豆,一边煎鸡翅。
等到年骅将可乐倒进锅中焖煮时,师久的西红柿炒蛋也出锅了。
年骅扫了眼,手中的铲子差点掉在地上。
那一盘西红柿炒蛋充满了一种朋克赛博式的美。
淡黑丶墨黑丶深黑丶黄黑丶绿黑丶渐变黑丶分层黑……传说中五彩斑斓的黑,竟在一碗西红柿炒蛋中淋漓尽致地呈现。
“参加厨艺比拼可惜了,如果参加巫师大赛必然会夺魁。”年骅惋惜道。
师久脸颊发烫,向来没让人从言语里讨得好的他,第一次示弱了。“其实只是看起来丑点,味道应该还可以。”
年骅沉默。
作为绅士,这话理应他来说,由他奋不顾身地品尝,而後违心夸赞“其实好吃的呢,不中看但中用。”
可他实在没有勇气品尝师久盘中的食物。
哪怕师久在他身旁,他肯定对方用的也就是鸡蛋丶西红柿丶糖丶酱油这类标准食材。
“不信你试试。”师久想替自己平冤。
年骅知晓师久不是故意恶整他,但他能接受这些食材相遇在他胃里後变成这副模样,却无法接受它们先变成这模样再进入他的胃。
年骅摇头:“算了吧。”
见师久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年骅补救道:“其实没有做得差的菜,只有放错位置的菜。你这盘西红柿炒蛋拿去做减脂餐效果肯定佳,通过视觉进行摄入阻断。”
师久:……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在阴阳怪气领域落败。
考虑到两人在“厨艺见解”上存在分歧,索性放弃合作,每人各做六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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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小时後,刘姐敲响锣鼓,宣布所有人停止动作。
嘉宾们互相欣赏彼此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