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接手机的时间是四秒。如果你手头正忙碌,要放下活,或者要和人招呼一声,肯定不止四秒;如果你完全得空,手机在侧,一两秒就该接起;这时间不长不短,说明手机在侧但犯迷糊中。”对方得意道。
年骅:“就没有一种可能,是看到你的号码犹豫要不要接,耽搁了?”
对方很自信:“怎麽可能,毕竟你如今有求于我,不是吗?”
年骅不置可否:“那请问我们绝世英豪连涨兄,事情查得怎样了?”
电话那头没回话,传来一阵碗碟玻璃碰撞声,能听出对方是在享用夜宵。
年骅神色未改,求人办事,姿态自然要放低点。“连涨兄慢慢享用美食,不急,我等得起,吃饱喝足再搭理你这可怜兄弟。”
对面一阵咀嚼吞咽声後,带着笑意:“果然有求于人,态度就是不一样。不过我挺好奇,之前我那麽热心,想帮你打探清初恋的消息,你再三拒绝,怎麽这次主动想调查?”
年骅看向窗外。
深夜的S市区依旧车水马龙,车灯连成星海。反倒是夜空沉寂,仅有寥寥几点寒星。
和多年前记忆里的小县城反过来。
小县城过了晚十点,马路上难见行车,天空却是星河烂漫。
他曾和人一起赏星赏月。
直到多年後,他再回到那座小县城。
年少时读过的学校,走过的街道,都随着现代化进程消失。只有夜空繁星依旧,却不见当年一同赏星人。
他道听途说的,都是不好的消息。
他认真打探的,同样也是凶多吉少。
他不怕了无音讯,不怕沧海桑田,但他怕耗尽一生中所有星光璀璨的夜,却永远等不到一同看星星的人。
“因为我害怕。”年骅忽然有勇气坦诚道。
电话那头因惊讶沉默数秒,方才又是带笑的声音:“怕啥?怕初恋从风华少年,变成大腹便便丑陋不堪的中年油腻男?怕美好回忆被抹杀?还是担心自己这些年思念如疾在梦碎後噩梦连连?不是我说,初中就是五彩头发的不良少年,长大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了。”
“怕他不在人世了。”年骅话说出口,都惊诧于自己能坦率表达。
他害怕这种可能,因而连说话也忌讳。
“人如果活着,便有一切可能。可以是情人,可以是兄弟,可以是陌生人。可以再续前缘,也可以相忘江湖。即便真的三观品性相去悬殊,好歹能忆着旧事,共饮一壶,再差点话不投机半句多,也能向一段无疾而终的情感彻底告别。”年骅靠在车窗上,目光里满是阴郁。
“可若人没了,就什麽都没了。没了可以畅想的未来,也没了过往岁月的深情厚谊。”
电话那头又是数秒沉默:“那你现在是不怕了?”
“怕。”年骅诚实道,“但不去面对,确实会错过更多。过去我无所谓,但如今,我遇到了一轮月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嫌弃的长“吁”。
“酸不溜秋的,我劝你少在演艺圈呆,人都同化成文艺狗了。不为难你,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情的确有进展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年骅:“好消息。”
“不是,你不该先听坏消息吗?先抑後扬懂不?”
“行,那先听坏消息。”
电话那头又沉默几秒,评价道:“真没原则。”
年骅看着车窗玻璃。
玻璃里的自己瞳孔和手都颤抖着,远不像他声音乔装的镇定。
“坏消息是,你之前打探到的消息,大部分都没错。
吴二父亲绑架害死的小孩家人的确频繁找吴二麻烦,宣泄仇恨,在吴二中考前四个月,下手太重,差点闹出人命。
吴二在曹阳一院进行救治,但不知何因,翌日便自行离开医院,前往屏北市找他唯一的亲戚,他的三叔三婶。
其三叔叫吴封,人挺好的,但三婶则为人刻薄。吴二前去时,只有三婶在家,估计是发生不愉快,总之很快离开,结果在小区门口与超载的大卡车相撞。
我找到警方保留的路口监控录像,我的妈,血刺哗啦,画面特别血腥。”
年骅酸涩地咽了下口水。
尽管有所预料,尽管在噩梦里上演过最遭的结局,可真要面对,心中仍是风吹浪打。
好半晌,年骅才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嗯”字。
下一秒,电话那头:“至于好消息,那就是——吴二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