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久:“一万分等于无效打分,也就是零分,彼此彼此。”
师久倒也不是气愤于年骅今日的戏弄,他不至小肚心肠至此。只是通过今日获胜的线索,他已经能确认,对方是人牌。
年骅第一天便说了实话,当然也可能是一种策略,让对方多疑,自作聪明排除人牌。
自己是鬼牌。
这意味着,他们只能是竞争关系。
两人获得的线索是相同的。他相信以对方的才智,应该能猜出自己的牌。
克方获胜,获得的分数是自己的分数减去被克方的得分。被克方获胜,获得的分数是自己的分数加克方分数。
因而从战术出发,无论如何,年骅都应该给自己低分。
昨天局势仍未分明的情况下给了满分便罢,今天局势明朗,却依旧给自己满分,师久怎麽想都不理解。
师久只能将其归结为“影帝任性,不在乎游戏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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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制结束,衆人回房休息。
年骅与师久在廊道里并肩而行。
酒店走廊,昏暗的灯光透着暧昧,华丽的地毯上,两个行走的影子时不时交叠。
“你很在意游戏输赢?”年骅忽然开口。
师久顿了下脚步,迎上年骅的目光。
莫非对方不满自己打低分,节目录制时不好发作,现在秋後算账?
很快,他发现对方的目光中只有探究,没有愠怒。
所以是觉得自己玩游戏太过较真?
师久坦荡道:“每个人的价值观选择不一样罢了,年影帝觉得只是综艺里的游戏,享受过程,营造综艺效果,拉观衆好感更重要,但我更在乎在所有能争取的时候,全力以赴。”
年骅看着地上纤瘦的影子,仿佛看到那个不管不顾揭露一切黑暗的小记者。
一样的执拗。
记忆里,他的五彩鹦鹉头同桌,明明是个相当随性的人。
不及格?无所谓。
被误解?懒得辩。
被冤枉?别打扰我睡觉就行。
所以他离开後,少年人生里那一次次对普通人摧毁式的打击,非但没有让少年消沉,反而让其在一次次惊涛骇浪中愈加坚毅?甚至磨出了争强好胜的性子?
年骅不禁嘴角上扬,甚至没忍住失笑,倍感怜惜同时,又颇觉欣慰和庆幸。
师久不知年骅脑中的百转千回,只听到一声笑:““怎麽,觉得我很可笑?”
年骅摇头:“不是,只是圈子里圆滑的人看多了,忽然看到师老师这般有棱有角还不加掩饰的人,有些惊叹。”
师久没说话,自顾走着。
年骅见身旁人沉默,很想询问对方的心路历程,又深知还不是老同学相认之时。
毕竟自己可是对对方“长年的心怀不轨”。
年骅拐弯抹角道:“怎麽说呢,大多人都是年少轻狂,相信人定胜天,但社会化程度越高,越早看遍世事,就越会有无力感,明白个人之渺小。我们都将其美化为成熟稳重丶心平气和,实际不过是没了冲劲。”
师久时不时“嗯”一声,礼貌而敷衍。
年骅继续道:“我就是意外,做记者这行,看多了社会黑暗,人世纠纷,更明白个人之微渺,按道理,应该比普通人心志折损度更快。能如你般心性,倒也算奇迹。
年骅认识不少传媒人,谁刚出象牙塔时没有野心勃勃,自认能为天地立命。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身不正者早已随波逐流,身正者则在坚持路上消沉。
年骅以为师久不会回答或囫囵搪塞,却不料对方停住脚步。
师久的刘海有些长,此刻软塌地垂下来,看不清表情:“可能我很早就明白,有些东西,越强求,越没有吧。”
年骅蓦地感觉心脏被刺了一下,刚想安慰,却听对方继续道:“以前我也埋怨上苍,为何要戏弄一个凡人,与天斗自不量力,不如摆烂。但後来我发现,其实只要尽力了,总会有改变的,可能力微言轻,变化微不足道,可若什麽都不做,就只能彻底沦为被执掌的棋子。”
年骅不知为何,从“尽人事,知天命”的豪言里,听出了无尽地怅然。
“连玩个游戏都要全力以赴,确实挺可笑的。”师久自嘲道,“但我也只是想抓紧我想要的。”
年骅看着地上的影子,像看到一只刺猬翻转身子,没了平日里咄咄逼人的刺,露出柔软的肚皮。
心脏忽然发酸,一股想要将身旁人拥进怀中安慰的冲动叫嚣于脑海。年骅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正要组织语言安慰,步伐却已行至师久的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