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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柏的衣服（第2页）

餐馆里人声鼎沸，油烟味混杂着各种食物的气味，扑面而来。老板娘大嗓门地吆喝着，催促着上菜。

林溪言套上那件沾着油渍的围裙，迅速融入这喧嚣燥热的环境。端盘子，擦桌子，收拾残羹冷炙。动作麻利，沉默寡言。

热汤的热气熏得他额头冒汗，鼻尖也沁出细密的汗珠。偶尔有喝醉的客人大声嚷嚷，或者不小心把汤汁溅到他身上，他也只是默默擦掉，继续手上的活计。

他已经习惯了。习惯这种忙碌，习惯这种嘈杂，习惯这种带着轻视或无视的目光。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麻木地运转着。

只是今晚，有些不一样。

指尖偶尔会回忆起那件羊绒外套柔软温暖的触感。耳边会恍惚响起江亦柏黏糊糊的撒娇声。腰间似乎还残留着被紧紧揽住时的力道和温度。

这些陌生的丶细碎的感知，像投入死水潭里的微小石子，激起一圈圈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在端着沉重托盘穿梭的间隙，在擦拭油腻桌面的瞬间，在躲避醉醺客人的碰撞时……那些画面和感觉总会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带来一瞬间的恍惚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赶出去。那不是属于他的世界。短暂的温暖就像偷来的时光，总要归还的。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打烊时，他已经累得胳膊都擡不起来。脱下围裙，里面的薄棉服根本抵挡不住深夜的寒气。

他裹紧衣服，缩着脖子，走进冰冷刺骨的夜风里。街道空旷寂静，路灯在地上拉出他孤单瘦长的影子。

走到楼下，他几乎是跑着上的楼梯，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个虽然简陋却能遮风挡雨的小空间。

拧开门，冰冷的空气涌来。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微微喘了口气。

视线下意识地投向床边。

那件黑色的羊绒外套还安静地躺在枕边，在从窗外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像一个沉默而温暖的守望者。

所有的疲惫和寒冷，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仿佛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他走过去，没有开灯。就着月光，伸出手，再次轻轻抚摸那柔软的布料。然後，他像是被某种冲动驱使，极慢极慢地低下头，把脸埋了进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

干净好闻的气息瞬间充盈鼻腔，带着阳光的味道，还有独属于江亦柏的丶令人安心的味道。那温度仿佛还未完全散去，温柔地包裹住他冻得冰凉的脸颊。

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填满了，又酸又涨。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寂静的黑暗里站了很久。直到身体不再冰冷，直到心跳慢慢平稳。

最後，他极其小心地，再次将外套仔细叠好，放回枕头边。仿佛那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脆弱易碎的梦。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有些刺眼。

他点开那个几乎空白的聊天界面，犹豫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极轻地敲下一个字。

【嗯。】

发送。

然後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飞快地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藏起那点微不足道丶却又重若千钧的回应。

窗外风声呜咽。

房间里，那件安静躺着的外套，和枕头下刚刚亮起又暗下去的屏幕，成了这个寒冷冬夜里，唯一温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