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并未腐败,反倒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期待」包裹着,静静躺在中央,宛如尚未命名的神明胚体。
市丸银盯着那副模样,脑中闪过极其轻佻的念头:这婴儿不像是活的,更像是预备献祭的供品。
但下一秒,那躯体动了。
不是本能反应,不是肌肉抽搐,而是——他开始「吸」。
不是呼吸,而是从他人身上,从魂魄的缺口中,抽取微小却珍贵的片段。
谁靠得近,谁的伤口就开始愈合;谁触碰得深,谁的视力丶听力丶肢体便一点点恢复。
他看着那些人欣喜地抚摸那孩子的额头,却未察觉:他们的灵压与魂的轮廓,正悄悄削薄丶消散。
而那婴儿,始终沉默,只是「接受」。
这是市丸银第一次感觉到观测画面出现错乱。
他眨了下眼。
不,是画面闪了一下。
一道细微得近乎无法被灵子系统允许的「错码」,如针刺入视觉底层,让整个观测画面像走错路的灵压脉络一般炸裂。
下一秒,符号出现了。
既不属于灵压构造,也非因果线端点,而是以极其粗暴的姿态「嵌」入画面。
它们毫无来历,毫无所属,只是突兀地浮现在灵压与因果交会之处,像格式错误的外文资料挤进世界的核心语法。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些字母。
自战争伊始,他就曾在某些灭却师体内捕捉到这些闪烁的异常。
彼时,他以为那只是个体特化的能力符号。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
那不是标记。
是入侵。
是来自「另一种语言」的注记,错码丶干涉丶强制嵌入的外部构文。
他眼内灵压剧烈震动,像是观测的焦距被利刃划开。
画面继续。
那婴儿长大了——或说,被迫长大。接触的人越多,死去的人也越多。
所有曾在他身上获得片段修补的魂魄,最终全数回流,连同知识丶技能丶执念丶杀意,一并沉入他体内。
他什麽都不做,只是「给予」。
然後等对方死。
再「取回」。
观测角度浮动了一瞬。
市丸银有些想笑,却像有什麽梗在喉间,只浮出一声低叹。
这是什麽养成游戏?
不,是什麽神明构筑的烂育儿计画?
语句未出口,只在心底轻飘飘地划过,像是对灵王,或者对这世界本身的一种无声抗议。
他第一次真正理解:
「被迫观看」本身,就是一种暴力。
错码仍在闪烁,一次次从画面底层冒出,将整个灵压结构染上错乱的脉动。
每浮现一次,他的观测便会僵硬一下,像快门错拍,像灵子正在排斥某种无法解析的异质入侵。
那些符号,是为了窜改所设。
他是灵王的眼,是这个世界原始语法的观测者;而这些字母,是异语,是标注外来侵略的残渣。
市丸银站得很直,却觉得自己正在後退。
不是身体,而是他作为「眼」的根基。像是有某种比他更高阶的运算单元,正强行接管这场观测。
他只能站在原始指令集里,眼睁睁看着新版本的程式语言一行行覆写他所见,错乱丶卡顿丶闪烁,像整个世界都在更新,唯独忘了告知这双「眼」。
——这世界的版本,开始不属于他了。
灵压画面再次扭曲。
他看见整个灭却师体系的因果线开始汇流,如同溃堤的水脉,在一瞬间失去自我,朝同一个方向奔涌。
那些线条不再分散,而是被某种无形的牵引聚拢丶旋绕丶纠结,层层叠叠地涌向那个名为友哈巴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