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都不要了,剩下的还有什麽值得珍惜的。
刘元善离开後,夏竹将桌上的烛台点亮,难得开口问:“公子为何不要眼睛?”
“公子的眼睛清透又明亮,看人一眼如水沁心,别知有多好看,若是瞎了该有多可惜。”
袁茗伸出手指摸了摸眼角,自嘲道:“没什麽可惜的。”
不想要这双眼睛,因为沈焕说他的这双眼睛最像那个人。
袁茗永远忘不了那一夜,沈焕痴痴地盯着他的双眸,说他这双眼睛,最像“他”。
秋风穿堂而入,他空荡的衣衫被吹透,满袖清风。
像极了别人的这双眼睛,是作孽啊。
而他,就要亲手将这孽缘掐断。
“哎……”
不知是谁在他梦中喟叹一声,像是惋惜,又像是哀伤至极。
沈焕照例早起上朝。
卯时月色未褪,在湛蓝空中像一块浅淡的瑕玉。
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外间更衣,不知哪个奴才笨手笨脚,动得冠上玉珠乱动,清脆声响。
沈焕低声斥责:“以後别再出现在朕面前。”
胡永立刻让人堵住他的嘴带下去,并悄声呵斥:“都仔细点伺候,再有大意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衆人如履薄冰,更加谨言慎行。
外间气氛紧张有序,而里面的寝室内没有一丝动静,昏暗如中夜。
果真是昨夜累坏了,就睡得熟。
沈焕稍稍放心,带着人出去,浩浩荡荡前往宣明殿上朝。
从前沈焕才不会注意这些细节,他习惯在寝室里更衣。
但是袁茗有起床气,若是早上吵醒了他,他倒也不骂人,只是会将床榻上的玉枕都推下去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沈焕一开始只当他闹脾气,能忍则忍,只当看不见。
後来有一次更衣时胡永向沈焕禀报几个朝臣私斗的丑事,沈焕大怒,正一边骂一边吩咐口谕如何处置,忽然听见身後轰隆一声巨响。
是袁茗将床边木几推倒,瓷器茶盏碎了一地。
他半只带着青紫痕迹的玉臂还露在罗帐外,手腕垂着,微哑的声音中带着恼怒和抱怨:“要骂去朝会上骂,别在我房里。”
沈焕转过身去将他微凉的腕子塞回帐中压在衾被里。
就算知道这位主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但胡永还是第一次见陛下怒气消失的这麽快。
只见前一秒还在破口大骂的沈焕,下一秒就收敛表情,低声下气地对帐中人哄道:“朕错了,你接着睡吧。”
说罢就让人端着东西都出去。
甚至不忘嘱咐小宫女:“将地上的碎瓷片扫干净,别扎了他的脚。”
之後凡是头一夜留宿在清桐院,第二天需早起上朝,沈焕再也没有在寝室更过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