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娥愁眉不展,把头深深地?埋下去?。
“我倒是无所谓,闺女正长身体?,她本来?就营养不良……”
药铺老?板咬咬牙,心一横,憋憋吭吭道:“再不济,我接济你点儿?等你有钱还我就行。”
李翠娥浑身一震,仿若不可置信一般擡起头。日光穿过无数层各色手织布料,昏沉地?落在她身上,双瞳之中水光波动,充满了悲哀,接近崩溃。
下一秒,她立刻低下头,擦干净眼眶。
药铺老?板有点慌,手足无措:“哎不是…大?姐,我没别的意思……”
李翠娥一边擦眼泪,一边重重摇摇头:“小李,我知道你好?意,太谢谢了。不是您的事儿。”
“我就只?是……憋屈。”
“我十四?岁辍学上纺织厂打?工,二十三岁借钱合夥创业,从村里的小作坊开始,做到大?几百万流水的厂子,不知道多少坎,我都趟过来?了。”
“我爸妈老?一辈都偏心我弟,给我起个什麽破名儿,成年我就给改了。我非得叫他们看看,我才?是最有出息的,我不比任何人差!”
“我这辈子都在跟布打?交道,我闭上眼睛都知道毛毡怎麽铺丶织法怎麽走丶起绒怎麽刷。棉布手织丶蚕茧缫丝丶衣料裁剪,也从来?不含糊。老?王你知道的,渡轮里一开始好?多裁缝,这麽多年下来?,能?活到现在的,也就独我一家了。”
“我掐尖要强一辈子,就连饥荒游戏,也没能?断了我的生路!”
“我怎麽就,怎麽就得靠别人接济活着?了?”
农场深度体?验游也好?,药铺老?板的好?心也好?,说白了,都是意外收获。很难说是她自己挣来?的积分。
可她明明有手艺啊!
她是个有手艺的人,手头功夫过硬,她从衆多纺织工中脱颖而出创业成功,又从衆多勤务玩家中杀出重围活到现在,还养着?个闺女。
那些?适格玩家说她拾人牙慧,可她明明就是靠自己的双手活下来?的!她织的布,就连聂统领都说好?的!
怎麽就变成这样了?
药铺老?板答不出这个问题。
他又何尝不是呢?
只?能?低下头,点根草烟,郁郁地?抽着?。
裁缝铺里地?方狭小,不同工艺的布料叠挂垂坠,每一块布都是李翠娥和女儿的心血,反倒遮得满室昏昏暗暗,不见天日。
突然,一束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
李翠娥眼前骤然一亮,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遮住眼睛。
等她慢慢放下手,看到此生永远忘不了的一幕。
农场主掀开层叠的布帘,站在门口。
清瘦挺拔的轮廓淹没在日光中,白绒绒一片,看不清晰。
耀眼的日光从他的背後投进来?,拉下一道瘦长的影。
“有一笔加急订单,工作量相对较大?,您的档期是否有空?”
李翠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订单?”
“订单。三十套左右冬衣与一些?睡袋被褥,要求加急,能?够接受适当溢价。如果你有档期,请汇总您能?提供的産品丶工期丶报价以及其他需求,交至农场主屋,与我详谈。”
农场主的声音平和,条理清晰,没有任何多馀的感情。
末了,还不够似的,眼神一扫旁边的药铺老?板:
“还有一些?伤寒药品需求,如能?提供,也请您列交一份清单,与上述格式相同。”
药铺老?板一下站起身来?。
李翠娥怔怔地?看着?他,双目被刺得通红发痛,一滴泪缓缓溢出眼角。
满室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