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陌生的环境让她睡得不太踏实,却让她久违地梦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人。
听说他去了北京念大学,临海这座小城终究留不住他翺翔的羽翼,他注定要去追寻更加辽阔的天空。
对江牧舟的暗恋是年少时做的一场白日梦。
高中毕业後,两人一南一北再无交集,各自开始了新生活,曾经追逐的身影就这样渐渐淡出了她的世界。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这才发现腿上空荡荡的,昨晚还窝在她腿上撒娇的小毛团已经不知所踪。
窗外的雨不知什麽时候停了,後半夜她好像没再听到震耳的雷声。
哼,小没良心的,利用完她就跑。
她擡头看了眼天花板,水还在不紧不慢地往下滴,塑料盆里的积水已经快溢出来了。
想着把水倒掉後回自己家舒舒服服睡个回笼觉,苏澄刚站起身,却听屋内某处响起了“嘶啦嘶啦”的怪动静。
她警惕地停下脚步。
新邻居明明说要九点才回来,就算提前回来也不至于这麽鬼鬼祟祟吧,那这声音……
该不会有贼趁她熟睡时溜了进来吧!
苏澄的心砰砰直跳,新邻居出手阔绰,八成搬家时就被贼盯上了,这会儿小偷肯定是看准屋里没人想摸黑进来,谁知道偏偏被她这个倒霉鬼撞见。
也不知道对方手中会不会有利器,她蹑手蹑脚地摸到客厅门口,打算一鼓作气先逃出去再报警,却倏忽想起长了一身膘却毫无战斗力的元宝。
她仔细地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全然没有元宝的踪迹。
好歹也算和元宝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苏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为母则刚”的劲儿。
她握紧拳头,挪着脚步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悄悄靠近。
路过零食柜时,她顺手抄起一个猫罐头防身,心想等下趁小偷不备,就对准他的脑袋狠狠砸下去,将元宝这个“猫质”解救于水火之中。
脚步停在卧室门口,屋内的声响还在持续。
手心渗出黏腻的冷汗,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窥视敌情。
可屋内却空空荡荡的,完全不见预想中的入侵者。
捏紧罐头的手卸下力来,苏澄疑惑地循着声响的来源看去。
只见橘白相间的圆球窝在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上,前爪不停地抓挠布料,尖利的牙齿正啃咬着衣领不肯松口。
在看清元宝的动作後,她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再度紧绷。
元宝弓着背,炸着毛,此刻的肢体语言,正是猫咪分离焦虑症的教科书式表现。
苏澄拉开手中的罐头,趁元宝的注意力被响声分散时快步靠近,卷起它身下的衬衫,像襁褓般轻柔地包裹住它的身体,把它一把抱起。
元宝从喉咙深处挤出细弱的呜咽声,毛茸茸的小脑袋反复抵蹭着她的胸口,前爪在她的手臂上交替按压,肉垫有节奏地一张一合。
苏澄把元宝放到猫爬架上,轻轻解开早已战损的衬衫,袖口和领子边上全是元宝这小家夥它留下的牙印子。
元宝耷拉着耳朵,圆溜溜的眼睛在暗处泛着楚楚可怜的光,喉间还残留着细微的颤抖。
分离焦虑的本质是对分离的极度恐惧和对主人依赖过度。
看着客厅里堆满的昂贵宠物玩具和高级零食,本该是令人艳羡的场景,苏澄的心里却涌起一阵酸楚。
很多养宠人会陷入认知误区,把毛孩子当成会自己运转的装饰品,用消费主义替代情感投入,以为只要花钱就是尽到了责任。
买进口的零食丶买最贵的自动玩具丶甚至连她这个铲屎官都是外包买来的。
但其实宠物就和孩童一样,情感的联结才是他们内心真正渴望的,玩具和零食永远都无法填补陪伴的空白。当独处时间突然增加,见不到主人的它们会很焦虑,从而産生啃咬家具丶撕咬床单等拆家行为来释放压力。
元宝的症状算是比较轻度的,可能是由于居住环境变化加上主人出差共同引起的,苏澄打算等新邻居回来後,和他聊一下这个问题。
陪元宝玩了一会儿,它的情绪明显好转,重新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临别时,苏澄恋恋不舍,毕竟元宝是她侍寝的第一位客户,抱在怀里时像一块香香软软的小面包,只要主人配合,她有信心能治好元宝。
趁着雨停,苏澄提着猫砂下楼,扔去垃圾站。
清晨的凉风裹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她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晨雾中,一个身影越走越近。
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卡住。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径上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让她呼吸一滞,昨夜梦里反复描摹的轮廓,此刻正穿透薄雾向她走来。
一双桃花眼乌黑清亮,浸着水润的光泽,像是阴雨连绵後久违的暖阳,令人心底欢喜的很。
苏澄的胸腔剧烈地跳动着,像被拨乱的琴弦,扰得她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