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在等长姐?”
顾允安没有行礼,甚至语气都带着一些意味深长慢慢出声。
“还是在等西陵的二姐?”
久违的听到这两人,成氏指尖微微一动,那原本精致的面容上有些动容。
但眼底却并没有因他的话有半分怯意,反倒涌起一股气盛,她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拉拢了她们,就能拉下我吗?”
她眼中带着深深的不屑,自己能坐到如今这个顾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并且拿捏顾府族人这麽多年,又怎会被一个区区过继之人威胁。
顾允安悠闲地低头整理了一下那本就并无褶皱的衣裳,眼底却没什麽情绪,淡漠地说道:“母亲错了,不是拉拢。”
说罢他还好心解释出声:“我从未拉拢过任何人。”
成氏淡漠的眉眼在精致的妆容下微微蹙了蹙,随即好似有些释然。
是啊,那些人确实不用他拉拢,她们对自己恨极了,恨她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择手段地利用她们。
昏暗的烛光在风中摇曳,顾允安的脸色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带着淡淡笑意,可那抹笑意却有些渗人。
他眉眼微擡,语气冷戾,一字一顿地说道:“母亲您该让位了。”
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成氏紧着的面容悄然一松,随即冷笑出声,那笑声尖锐刺耳,随即便变为满满的讽刺。
“我最不该的就是让你一个傀儡硬了翅膀!”
成氏紧紧盯着他,眼底带着不甘,也有些低讽。
若没有她,顾允安指不定还是三房寡妇手中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又哪有机会这般堂而皇之地同她说话。
成氏尖锐的声响好似同那夜的音重合。脑中那幕声嘶力竭的场景好似重现眼前。
,“不,母亲你最不该的,”他低了低眼,语气愈发冰冷,“该是在那个冬夜看着三夫人去死。”
成氏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一个懂事的丶能任由她摆布的木偶。
起先,他确实是那样的。
只可惜,那个寒冷刺骨的冬夜过後,一切都变了。
自他被过继到成氏膝下,三夫人便被移至庄子上,美其名曰那里山清水秀,适合调养身心,可实际上,不过是被变相地放逐。
不然他与三夫人再有接触。
那个隆冬,寒风如刀割,跟随三夫人的嬷嬷心急如焚地前来顾府,苦苦哀求成氏,希望能请个大夫去看看三夫人的病情。
然成氏却连面都没出,颇有闲心地闭目养神。
嬷嬷无奈之下,只能求到了顾允安面前。
他至今都还记得嬷嬷那声嘶力竭的声音,仿佛一把尖锐的刀,一下一下地割着他的心。
“三夫人抠血得厉害,四公子求求你,求你救救三夫人,救救您的亲生母亲啊!”
到後面,嬷嬷的话变得愈发尖锐刺耳。
“你个负义薄情寡意之人,为了攀高枝当真是连自己母亲都不顾。像你这种人,就该不得好死!”
每到深夜,那话语便如鬼魅般,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後来,三夫人终究还是没能熬过那个隆冬,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同龄的旁支们,羡慕他一跃成了嫡出,从此身份尊贵;却又厌恶他,厌恶他为了攀上嫡出之位,连亲手母亲都不顾。
他们羡慕他们唾弃,这正是成氏所要,她要他无依无靠,只能当个傀儡。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争先恐後地落了地,犹如那场悄然落地。
顾允安的思绪渐渐被拉回,他看着成氏身後象征着顾府权力的位置,语气有些淡然。
“您该让位了。”
他没有再唤母亲,而是以上位者的姿态告知她,这个坐了许久的顾府掌权人的位置,该换位了。
顾府终究姓顾,不该靠女子高嫁来稳固门楣,而应当靠男子建功立业来建固家族的地位。
雨滴顺着清风拂进屋内。
成氏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怔,随即放声笑出声来,那笑声中带着疯狂与绝望。
笑罢,她缓缓站起身,看向屋外那如注的大雨,有些疯魔的样子,说道:“顾允安啊顾允安,你以为你就能全合心意了。”
“可惜啊,她已经走了。”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顾允安,脸上满是薄凉,好似在看曾经的自己,“你说你要走哪条路才能追上她呢?”
淡漠的眸子猛地一紧,顾允安脑中瞬间响起昨日阮星竹说要出去逛逛的话语,当时他没多想,便放她去了。
看到顾允安这般模样,成氏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残忍。随後,她收起笑容,面容变得愈发薄凉。
“你夺了权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落得个同我一样被亲近的人唾弃厌恨,不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