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竹带着热意的小手如同两条温柔的藤蔓,轻轻圈住了他的腰身。
因着衣裳单薄,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如同羽毛般轻轻扑打在自己有些渐凉的肩背上,痒痒的,却又好似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那颗本想冰封的心悄然融化。
阮星竹紧紧抱住他,毛茸茸的头偏靠在他肩背上,声音轻柔却又无比坚定。
“顾允安,我也需要你。”
“你不会孤身一人。”
顾允安滞住的身形瞬间变得有些紧绷,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他眼底原本那如暗流般涌动的复杂情绪,此刻竟被一抹如晨曦般的亮意彻底取代。
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一时之间,竟被她这番话搞得不敢动弹。
细雨仍旧不知疲倦地漂泊着,轻轻落到二人身上,在他们周身形成一道淡淡地薄雾,远远看去,二人竟好似在这朦胧细雨中白了头。
一抹阳光透过层层厚重的云层洒了下来。在绵绵细雨的飘浮下,那束阳光发出五彩的光澜。
顾青夙得知此事时,成氏已然去了庄子上,她并不意外。
顾府是成氏拼搏了半辈子的战利品,是她半生心血的凝聚。
如今在这场争斗中败了,成氏高傲的性格,又怎会愿意低人一头,去低头对那些她曾经俯视的人。
昏暗的烛光中,成氏静静地坐在黑暗里,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地缓缓拨动着,发出细微而单调的声响。
一道脚步声窸窸窣窣地传入了室内,成氏紧闭眼眸,以为刘嬷嬷去而复返,“刘嬷嬷?”
“母亲,是我。”顾青夙那淡淡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成氏紧闭的眉眼微微掀开,看到顾青夙静静地站在她身後。
在她的几个儿女中,顾青夙算是个例外。她既没有像其他姐妹一样被高嫁,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也没有被利用去达成什麽目的,而是被她宠惯着长大的姑娘。
此刻的成,褪去了往日的华妆,身上也没了华丽的服饰,看着倒颇有种慈母的感觉。
顾青夙抿了抿唇,随即出声:“母亲可同我去易府。”
她没问她愿不愿意,只是让她同去。
听到这话,成氏的指尖猛地一顿,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
顾青夙出庄子时,外面艳阳高照,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下来,可她的心中却并未因此感到温暖。
成氏回绝了她的话,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仿佛与外面那明媚的世界隔绝开来。
硕大的庄子里,安静得连一片落叶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仿佛所有的生机都随着成氏的心一起沉寂了。
她知道成氏在等顾青明……
成氏亏欠过顾青明,亏欠过二姐三姐,亦亏欠过顾允安,可唯独没有亏欠过她。
顾青夙下了山,只是会寻常来看看她。
院中的花,凋谢又绽放,绽放又凋谢,反反复复。
又是一年入春,大婚那日,阳光格外明媚,沉淀许久的天空终于被拨开云雾。
阮星竹这日起得很早,天还未亮透,她便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开始梳妆打扮。
一道道繁琐的工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瞧着铜镜中那张施上粉黛的脸,阮星竹有些恍惚,上一次这一幕还是顾青夙出嫁时。
当时她羡慕极了,些许阳光洒落在额间的光珠上,顿时闪烁出一抹光芒,将阮星竹脸上溢出的一抹笑印在其中。
最後,阮星竹盖上了那正红金丝的盖头。
一只大手出现在眼下,阮星竹轻轻把手放了上去。
走过铺满花瓣的石子路,一路上,被风佛起的花瓣顺着顾允安的肩头落下,随即又落到她的肩头。
阮星竹的小手被顾允安紧紧包裹在内,她低着眼,只能看到二人并步前行的红鞋。
二人都没有长辈,只是拜了顾氏祠堂的排位。
这日的顾府,格外喧闹,红色的绸缎挂满了每一个角落。
顾青夙瞧着顾府上下一片喜庆的景象,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那个曾经被自己当做小妹般疼爱的小姑娘,如今也穿上了嫁衣,嫁给了顾允安。
随着礼成,阮星竹被送入淮居房中,这间房她并不陌生,只是换了个身份心中倒是隐隐有些紧张。
夜色渐晚,喧闹了一天的顾府渐渐安静下来。
新房内,红烛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舞动。
顾允安缓缓走到阮星竹身边,轻轻掀起了她的盖头。
盖头被掀起阮星竹有些感觉不真实,顾允安那句“若我说会娶你”,在这一刻,终于成为了现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