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恰恰是这些纷杂的背景音,愈发衬得这方寸之地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和他罩在里面。
寒风如同伺机而动的幽灵,寻着窗棂与门板间肉眼难辨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钻入。
那冷气贴着地面悄然流淌,无声地啃噬着炉火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点暖意。
裴清梧即使裹着那件厚重羊皮坎肩,依然感觉後背像贴着一块冰。
寒意如同狡猾的蛇,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只有火焰舔舐木柴的声响,在固执地噼啪着。
“姐姐……”顾恒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终于不再盯着那堆火,微微侧过头,目光却依旧避开了她的脸,只落在她身前的地面上,那里映着一团模糊晃动的影子。
“这酒还是拿回来吧。夜深了,空腹饮酒,确实伤身。”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朝她伸出了手。
裴清梧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掌心带着常年习武磨出的薄茧和几道细小的新伤。
她沉默着,没有动。
心中那股被烈酒点燃的暖流还在四肢百骸里缓缓涌动,与不断侵袭的寒意对抗着,也冲撞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片刻的凝滞後,裴清梧点了点头。
她松开紧握着酒壶的手指,将它递向顾恒的方向,动作很慢。
这一次的触碰,清晰得多,带着他指尖的温度,实实在在地印在了手上。
二十同时僵住。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所有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仿佛被这短暂的肌肤相亲吸了进去。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剧烈的搏动撞击着胸腔,几乎要挣脱束缚。
顾恒的更甚,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带得他整个上身都向後仰了一下,差点从小木凳上跌下去。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强行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力量。
裴清梧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这令人窒息的紧绷所致。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顾恒的馀光里,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更汹涌的波澜。
他猛地擡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她的眼中。
“我……”少年人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仅仅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炉火在他身後燃烧,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挺拔的脊背轮廓,
逆光中,他的脸庞线条显得愈发深刻,下颌绷紧,紧抿的唇线透着一种极致的克制。
僵持间,裴清梧擡起手。
“啪嗒。”
轻微的一声,是披风系带末端的绳结被解开的声音。
细微的动静过後,她就只穿着里面单薄的浅色中衣,衣料柔软而贴身,勾勒出纤细的肩颈线条。
火光跳跃在她白皙的颈项和锁骨上,镀上一层温暖动人的暖金色光晕。
长时间赶路和夜间的寒意,让她本就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愈发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她擡起头,目光不再闪避,直直地迎上顾恒震惊得近乎失焦的眼神。
她望着他,声音很轻:“阿恒,靠过来些……”
她顿了顿:“你冷吗?”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投入滚油的火星,骤然引爆了所有苦苦压抑的岩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