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谣穿着那日在西市上买的衣裳,碧绿小衫丶白花缬绿间裙外头搭天青色纱裙,青纱帔子斜披在肩头。脖上戴着那枚金镶玉的长命锁。
头发梳成单螺髻,用他的玉簪簪好。
像一枝新鲜的嫩柳。
对着他展颜一笑,原地转了个圈,“我好看吗?”
裴迹之霎时眼眶一红,愣愣点了个头。
沈亦谣笑着贴上来,挽着他的手,“我现在是真的沈亦谣了。你可以跟我说点真话了。”
沈亦谣贴着他的手臂,仰头看他,“你到底在想什麽呀,二郎。”
裴迹之垂下头,小声嘟囔,“我想……”
“你想什麽?”
“我想生个要命的小病。”
沈亦谣笑顿时凝固在脸上,扬起的唇角一点点坠下去。
“你个混蛋。”沈亦谣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拳。
“你看。说了你又不乐意。”裴迹之捏着沈亦谣的拳头放下来,脸上神色不显。
沈亦谣收回挽着他的手,有些气郁,“你不准生病。”
“你真的对我很严苛。”裴迹之叹了口气,“你父亲母亲丶你丶我父亲,他们的生死你都能看得开,为什麽唯独不准我死?”
“这能一样吗?我们都是不得已才死的。”
“你看,这时候就成了‘你们’了。”裴迹之垂下眼,“我想要我们两个之间也还有个‘我们’。”
“什麽乱七八糟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都还不明白我。”裴迹之转过身去,走到另一侧的甲板上。
沈亦谣心头一惊。
美人计都不好使了。
他竟然能忍得住不看她!
沈亦谣连忙追上去,“那你就给我说明白!”
裴迹之擡起眼,天上一行白鹭正展翅飞过,缓了很久,才啓唇。
“我和父亲来提亲那天,走的也是这条路。”
他转过脸,看着沈亦谣未施粉黛的脸蛋,遥远又熟悉的记忆重新叩响尘封已久的门。
求亲的时候他带着自己亲手打的聘雁,那几日在船上坐立难安。
沈酌已经拒过父亲的媒人一次。
他想了法子劝动了父亲和自己一起上路。
父亲脸色极为难看,堂堂梁国公即便是再礼贤下士也不会亲自跑到人家祖宅去三顾茅庐。
他心中的忧惧更甚于期待,担心沈家不同意这门亲事。
在沈亦谣母亲面前,他说了“生则同衾,死则同xue。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话。
他们都把他的许诺当玩笑践踏,哪怕是沈亦谣。
裴迹之看着沈亦谣,一字一句,“你收了我的聘雁,凭什麽不准我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