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谣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衣裙,俯视着裴迹之。“好了,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我要下去陪母亲了。你也要回去陪好你自己的母亲啊。”
沈亦谣转身从墓碑上跳下去,立在卢氏的坟冢上,朝他摆摆手。
杏眼里满含柔情望着他,眼底有千言万语。
“我先走了,我在前面等你,你用馀生等我,我也用馀生等你。”
“你不着急,慢慢来。”
裴迹之始终跪在地上,忘记了落泪,忘记了挽留,忘记了道别。
他在最後,听到一声细微的轻叹,“我真的,好爱你啊。”
七日後,八月十五夜里,天上一轮硕大圆月,梁国府内烛火昭昭。
“世子爷回来了!”门房一路拎着烛灯小跑冲进院里。
许氏抱着没做完的针线活从花厅奔出来,看见裴迹之在月光下像一阵飓风钻入廊檐,一路向书房奔去。
“回来了……”她手捧着锦缎,贴着自己胸口,心有馀悸,上下喘气,“回来……回来就好。”
书房里,裴迹之像抄家一样四下翻找,将所有东西掀翻在地。
终于在装长命锁的漆盒里,找到了沈亦谣的心意。
那是一张被水泡过的薛涛笺,上面纵横着折痕。
皱皱巴巴坑坑洼洼,却被人认真地用月光阴干过,用小手认真叠好成方块。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那是什麽。
他的信鸽,真的给他寄出过一封隔世信。
他颤抖着摊开纸张,发现了自己的亡妻,在一开始就为他许下的心愿。
被水洇开的墨迹,是沈亦谣一笔一画书写的颜体。
在眼泪和字迹的模糊中,他辨认出那首寄送给他的诗。
“且莫空山听雨去,有人花底祝长生。”
在那一夜花灯灼灼的河流中,在中元节的那轮圆月下。
原来他们早已交换过彼此的心意。
何其侥幸。
在不可逆流的滚滚红尘中,他的妻子去而复返。
用一缕残魂给了他一场漫长的告别。
他将信纸贴在胸口,在书房窗前真的看到了人间有两个月亮。
一个大的近的挂在天上。
一个小的远的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