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亦谣说出口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心痛难忍,近乎窒息。
“裴二变心了吗?”
“我……我不知道。”沈亦谣哭得直喘,“母亲……我想。我想回家。”
卢氏歪过头,低下些靠着沈亦谣,“你是想回家,还是想和离呀,谣娘?”
“我,我想回家。”
卢氏轻声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你已经在家里了呀,傻姑娘。有什麽委屈,跟母亲讲讲好吗?”
沈亦谣挺起身来,一边抽泣一边说,“是裴迹之要跟我和离的。不是我提的。他们应该早就这麽想了,只是一直没提。我又不能生,我呆在那里干什麽呢?母亲,我一直留在檀州照顾你吧。”
卢氏脸上现出担心神色,“那你呢?你想和离吗?”
沈亦谣被逼得哽咽,难以面对自己心中的答案。
“你还喜欢裴二,是吗谣娘?”
沈亦谣再也坐不住,蹲在塌边,把脸伏在母亲的被子,放声大哭,“是。是他不要我了。”
沈亦谣趴在被子上哭到崩溃,她终于意识到,她不想和离,也不能接受和裴迹之无关的馀生。
卢氏一直抚着她的头,直到最後终于听沈亦谣讲完这些年受的委屈。
才将她揽在怀里同她温声软语,“你和裴二好好聊聊,再谈和离吧。上次你父亲走的时候,我看着他为你忙前忙後,他心里是有你的。你也把心里的委屈,心里的苦好好告诉他呀。不要什麽都自己撑着。母亲不在你身边,照顾不到你。你也要相信自己的枕边人,让他多照顾你一下吧。不然母亲,怎麽能放心呢?”
“你之前把你父亲的信都收走了吧。”卢氏拍着沈亦谣的肩,“其实母亲一直都知道。你父亲这个人,是我自己挑的。他一直都是个多情的人,母亲知道他的好,他的坏。”
“他有时候也让我恼,让我生气,但我想了想,这辈子还是想同他一起过。”
“母亲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在沈府受了委屈。你为我鸣不平,你想照顾母亲。但是母亲心里很明白的,这是我自己选的人生,我一点都不苦。”
卢氏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也要自己选,选好了,无论和不和离,母亲都支持你。”
直到母亲去世,沈亦谣才了解到母亲性格中柔中带刚的那一面。
母亲没让旁人评断自己的一生。
她最後意识还清明的时候,躺在床上,一句一句口述自己的墓志铭。
沈亦谣握着笔,听母亲在墓志铭中引庄子的名句,“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
母亲信了一辈子的道,她最後给沈亦谣的教诲,是教她不计较生的痛苦,死的恐惧。
当年沈亦谣母亲突发急病,沈亦谣不告而别。
裴迹之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忙于和崔皇後的党争。
听说消息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忙案头事,闻言低头,苦涩一笑。
去檀州也好,至少性命无虞。
沈亦谣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没寄回半分消息。
卢氏去世的消息,裴迹之是从檀州上来的来客嘴里辗转听来的。
他匆匆赶到卢氏墓前时,沈亦谣正一个人呆站在墓前。
瘦小的背影立在荒芜坟冢前,那个瞬间,裴迹之的心被从地狱伸上来的无数只手生生撕裂。
沈亦谣转回身时,望着眼前的人影,滞了很久。
怀疑这是一场梦。
山丘里一阵冷风刮过,三月里春草抱成团瑟瑟发抖。
直到裴迹之上前一步,沈亦谣才确认这不是梦。
裴迹之看见她表情凝滞的脸上,眼眶一点点泛红。
他上前抱住她,不敢多说任何承诺,他不知道此事後他是死是活。
只是一味要她,好好呆在檀州,好好吃饭。
最後他把沈亦谣送回沈府,临走前,他问,“如果让你再选一次,这辈子还愿意同我过吗?”
沈亦谣扶着门柱,回头望他,她说,“我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