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谣飘在空中,冷着脸看楼下。
那群文人士子们似乎也觉得王采钧所言中肯,各自点头。
“此言在理。”
“到底女子和男子天生有别,诗文之道辽阔精深,确非一个女子一言可评定的。”
王采钧那张白净的脸上没什麽神色,还是那副端方有礼的做派,却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
他将话说得很漂亮,不至于落人口实,开罪任何一方。却隐隐将义恩公主划作不懂文人风骨的一脉。
诗文一道,有人重文辞修饰,有人重意象风骨,有人重声律对仗。而在诸法之上,大道至简,一脉相通。
即便义恩公主权势通天,扶了那麽多人上青云,却仍有人觉得她见识限于女儿之身。
沈亦谣从鼻间喷出一声嗤笑,此声很小,却仍落入了裴迹之的耳朵。
裴迹之侧脸过来,垂眼看着她,神色难辨。
“在下有一建议,不知裴郎中意下如何?”王采钧挺了挺脊梁,即便身在低位丝毫不觉自己落了下风,扬起下巴自有一股高傲之气,“礼部侍郎徐然历来主持科举,由他来品评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裴迹之漆黑如墨画的眼睛在衆人身上逡巡,半天没有说话,楼下诸人心里都有些狐疑。
想必是他怕了?
王采钧似是颇有把握,“若是裴郎中同徐侍郎说不上话,可由在下出面,延请徐侍郎。”
当年王采钧高中之後,便是由徐然举荐他任太子校书的。徐然对王采钧的才学颇为赏识,又同王采钧的祖父素来有交情。
又知贡举多年,谁也不敢说他一句不公正。若他不公正的话,岂不是这几年的中举进士都成笑话了?
“裴郎中为何不言?”李率站出来,隐隐有些得意,他四十中举,当年的主考官也是徐然,也算是徐然的门生。若是由徐然出面,自己也多了几分把握。
李氏见裴迹之不说话,心中也有几分快意,当年她同裴迹之议亲之事不成,议亲的事虽然谈的隐秘,但也有几个人知晓内情。裴迹之这几年悼念亡妻,样子做得衆人皆知,得了些一往情深的贤名。竟显得自己不如一个死人矜贵。
她心里头不痛快,当年她花样年纪,嫁谁嫁不得?又不是非得夺人夫。是裴迹之自己要和离,又看中梁国府门第,她爹娘才勉为考虑此事。谁知沈氏一死,议亲之事也不了了之。
今日裴迹之大闹大雁塔,竟要打压着她夫君,坏她夫君的名声。只为给那失德沈氏出头。
想到此事,心里便更要胜裴迹之几分,出声道,“裴郎中莫不是今日本就是无理取闹,穿凿此诗为沈氏所作?现下要将沈氏遗作交予科举考官品评,便怕了吧?先前裴郎中不是大放厥词,那沈氏才可比中榜进士麽?”
谁知裴迹之扫了一眼衆人,勾起唇角,胸有成竹,掷地有声,“此议甚好。”
“那若诸位输了,当如何?”裴迹之手指在栏杆上轻敲。
沈亦谣瞪着眼,心里一急,忙围着裴迹之转圈圈。
他到底要干嘛!
由徐然出面,沈亦谣心中本就没几分把握。徐然其人人品如何,她是不清楚的。但徐然曾为几位文人做过序,他推崇晋宋谢灵运深厚典重丶深秀奇险的诗风。与她本就不是一路。
“裴郎中要如何!”李率皱着眉头,不明所以,输了就输了呗,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