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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伤呓语(第1页)

旧伤呓语

江野的检查和询问费了莉安不少劲,但总归是糊弄过去了。其实,在莉安心里,被发现没什麽大不了的,她再跑回山林就好了。与其恐惧暴露的风险,还不如费劲心思保养这具林恒帮她找到的新皮囊。莉安现在还记得,那具皮囊折磨了她不少日子。

时间太匆忙,比不上她现在由星辉直接凝聚的身体自如。皮囊终究不是原生的血肉。它承载着前任主人短暂生命留下的印记,不仅仅是样貌,还有那些细微的丶甚至本主人都可能未曾察觉的陈旧损伤。

对于莉安来说,那具新皮囊的左脚踝,就是这样一个隐秘的痛点。那似乎是一处陈年的扭伤,未曾得到彻底的治疗,留下了暗伤。平日里站立行走尚可,但在高强度的训练,尤其是需要频繁变向丶跳跃的训练後,那处旧伤便会苏醒过来,发出沉闷而固执的疼痛,像是骨骼深处有根细小的丶生锈的针在反复戳刺。

白天,在训练场上,在衆人面前,莉安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控制表情和动作上,努力不让那细微的跛行暴露出来。疼痛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被她借口为训练辛苦的汗水悄然擦去。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尤其是这种与“莉安”截然不同的身体特征,莉安的脚踝从未有过问题,这种程度的旧伤一去医务室就会露出端倪,那引起江野那样敏锐观察者的注意。最重要的是,如果身体无法适应训练强度,她就不能再留在军队,留着林恒身边了。

但夜晚是诚实的,也是残酷的。

当白日的喧嚣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疼痛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变得更加清晰和难以忍受。深夜,二级士兵公寓里鼾声此起彼伏,莉安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左脚的踝关节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酸痛,伴随着一种深层次的丶仿佛来自这具皮囊本身记忆的胀痛。她紧紧咬着下唇,将脸埋进粗糙的枕头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旁人,引来不必要的询问。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身体因为强忍疼痛而微微颤抖。她尝试着用手去揉按那疼痛的源头,但指尖触及的皮肤温热,内部的痛楚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真正触及和缓解。这种无力感,加深了她的孤独和委屈。她仿佛被困在了这具陌生的丶带着他人伤痛的身体里,连最基本的舒适都成了奢望。

她想起以前,每次训练受伤,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擦伤,林恒总会一边用最难听的话斥责她不小心,一边动作粗暴却异常精准地为她处理伤口。他的手指带着薄茧,触碰伤口时有些刺痛,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而现在,原本近在咫尺的他,却成了最遥远的距离。她连一声痛都不能向他倾诉。

林恒的睡眠向来很浅,这是常年征战养成的习惯。更何况,最近他心头压着太多事情——江野的怀疑,莉安艰难的适应,以及那份深重的丶亲手触碰过黑暗的负罪感。

深夜,他惯例在自己的区域内巡视,检查门窗,确认一切井然有序。当他无声地走过靠近二等士兵公寓的那条走廊时,一种极其微弱的丶几乎被夜风掩盖的压抑抽气声,让他骤然停下了脚步。

那声音很轻,带着极力克制的痛苦。

他的目光锐利地投向二等士兵公寓紧闭的门扉。是哪个士兵受伤了在硬撑?这种愚蠢的行为在军队里并不少见。

但下一秒,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将目光锁定在了莉安床位大致对应的方向。他想起白天训练时,她某个落地动作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当时他只以为是太久不训练导致的动作生涩,并未深究。

难道……

林恒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有犹豫,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二等士兵公寓的门。公寓内光线昏暗,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下模糊的光晕。他精准地找到了莉安的床铺。

她蜷缩在那里,背对着过道,身体缩得很小一团,像是在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林恒清晰地看到,她的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听到她压抑到极致的丶沉重的呼吸声。

她在忍痛。

林恒的眉头紧紧锁起。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具新皮囊可能存在的“瑕疵”。当时他只关注躯干的完整和死亡时间,根本不可能去检查一具遗体是否有陈年旧伤。

这该死的疏忽!

一股无名火在他胸中窜起,是对自己的恼怒,也是对这该死境遇的愤懑。他站在原地,阴影笼罩着他,内心激烈地斗争着。

上前询问?暴露的风险太大。任何超出上尉与士兵界限的关心,在江野已经起疑的当下,都可能是致命的。

置之不理?任由她在这深夜里独自忍受这无妄之痛?

林恒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他看着她颤抖的背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个雨夜,她半褪皮囊,露出底下脆弱星辉的模样,以及她哭着说“回山林就好了”时那令人心悸的绝望。

最终,理智被一种更深沉丶更隐秘的情感压倒。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公寓,轻轻带上了门。

莉安在朦胧的疼痛和疲惫中,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吓得瞬间僵住,连颤抖都停止了,以为是查夜的教官。

然而,预想中的询问没有到来。她只感觉到,床铺微微动了一下,一个冰凉丶坚硬的东西被轻轻地丶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脚边,贴近那疼痛的脚踝。

那是一个……用厚布包裹着的什麽东西?触感非常冰凉,瞬间穿透了薄薄的毯子,贴敷在火辣疼痛的脚踝上。

是冰?

剧烈的丶胀热的疼痛,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暂时压制了下去,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舒缓感。莉安几乎要舒服地喟叹出声,又赶紧死死忍住。

她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但那种熟悉的丶带着清洁气息的丶冷冽的感觉,如同无形的签名,告诉她来的人是谁。

除了他,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方式。

没有言语,没有灯光,只有这沉默的丶冰凉的慰藉,和她骤然酸涩的眼眶。

那包冰块被处理过,边缘圆润,不会硌人,包裹的布巾干净而吸水。它就那样静静地待在那里,散发着持续的凉意,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我知道,我明白,忍着。

过了不知多久,当那包冰块的凉意渐渐消散时,同样的身影再次悄然而至,取走了已经温热的布包,片刻後,又换上了一包新的丶同样用布巾仔细包裹好的冰块。

这一夜,如此反复了三次。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疼痛终于在冰敷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有所缓解,莉安昏昏沉沉地睡去。而她的脚边,最後一包融化的冰块也被无声地取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一切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

只有脚踝处残留的丶些许的冰凉感和明显减轻的痛楚,证明着昨夜那沉默的守护并非幻觉。

清晨,起床号响起。莉安挣扎着坐起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脚踝。疼痛虽然还在,但已经从难以忍受的锐痛变成了可以忍受的钝痛。

她穿好靴子,试着走了几步,虽然还有些不适,但已经不至于影响正常的行走和训练。

当她走出公寓,在晨曦中看到那个挺拔而冷硬的身影时,她的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正和岳沉说着什麽,侧脸线条冷峻,眼神淡漠,与昨夜那个悄无声息送来冰块的影子判若两人。

他没有看她一眼,仿佛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莉安知道,那不需要言语的懂得,那深藏在阴影下的丶笨拙却坚定的关怀,让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在那冰冷严峻的外表之下,在那无法言说的黑暗之中,一种更加细微丶更加坚韧的东西将她连接向他。

她低下头,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敛去,恢复了二等士兵应有的丶带着些许怯懦和疏离的表情。

僞装仍需继续。但在这条孤独而黑暗的路上,她知道,她并非全然孤身一人。那份无声的守护,如同暗夜中的微光,不足以照亮前路,却足以温暖她冰冷而疼痛的脚踝,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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