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被病患打过且因为打到脸再也不想出去治病的沈凤仙脸色一黑。但她只黑了片刻,就想起一个重要的学术问题,开口问道:“你是怎麽做到的?控蛊。”
她自小就入了医家,受教于名师,习医术和鬼门十三针。所谓医毒不分家,是以她对毒蛊也略有涉猎。在沈凤仙看过的各种典籍上,都讲控蛊需要媒介。但今日下午,宋流景突然出现在她门口时,他一动不动,甚至脸上都没有多馀的表情,沈凤仙就见着潮水般的蛊虫占据了她整间屋子。她要是不和宋流景走,会死得很难看。
被那些蛊虫啃噬得只剩一滩尸水,太丑了,她不喜欢。
她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
脑海里回忆着下午那场景,沈凤仙又补充了一句:“为什麽不在家里杀?怕被人发现?”
“嗯。”宋流景坦白应下,一只手懒懒地撑着自己的头:“我知晓阿姐看重你,她想拉拢你,是吗?”
沈凤仙不答。
宋流景又自顾自道:“你对阿姐有用,我不想杀你的。你看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他的头突然一正,眼神显得更亮,熠熠生辉的。
沈凤仙还是不说话。
宋流景也不恼,认真地问:“我不杀你,你也不要救温季礼,让他死,好吗?”
“你是怎麽控蛊的?”沈凤仙又问。
“是不是只要我告诉你,你就不救温季礼了?”
宋流景定定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沈凤仙不吱声儿,他就静静地看着她。两人僵持了须臾,宋流景故意重重叹了声,旋即主动示好一般,道:“告诉你也没关系的。你是不是在想,我用的什麽媒介?”
他把食指放在自己唇上,用力咬破。沈凤仙略显惊诧地看着他伸出手,食指上一滴血珠滴落在桌面上,与此同时,窗框上,门缝底下,包括脚边的土里,四面八方,密密麻麻,俱是带着尸臭气的蛊虫爬了出来。它们好像是在等待指令的宠物,原地蠕动着,只待宋流景恩许,它们就能把沈凤仙这顿大餐吃得干干净净。
沈凤仙仔细观察着这一幕,脸上却没什麽惧色,反而紧盯着宋流景流血的手指,疑惑道:“是靠血气操纵的吗?你用自己的血饲养了这些蛊虫?”
宋流景噙着浅而又浅的笑意望她。
沈凤仙很快又摇头否定:“不对,不是靠血气。你下午来找我时,我没有闻到血腥味,你也没有用血来操控这些蛊虫。”
她喃喃念着,思量片刻,忽然就看向宋流景的心口。她这一看,宋流景的表情也略有些出乎意料。
沈凤仙不可置信道:“以心为冢,脉绝三焦。你……你是怪物吗?你养成了心蛊?”
这世上很少有人了解南苗的蛊术,包括沈凤仙自己,其实都是一知半解。因为南苗的蛊术很少外传。南苗人稀少,又毒又神秘的蛊术就是他们在大争之世自保的手段。只有一件与蛊术相关的事,南苗人从不作隐瞒,许多提到蛊术的书里也都有记载,那便是心蛊。
所谓心蛊,是将千万蛊虫方得其一的蛊王养于心间,此後,自身的血,身体里所有的养份,都会用于供给这只蛊王。这时的人便已称不上是人了,只能算作是蛊王的宿主。
蛊王活着,宿主便活。蛊王死,宿主便死。
因蛊王的强悍,宿主也极难身死,还能时时召唤出蛊虫,几乎厉害到无人可匹敌。但哪怕南苗人都说出了养心蛊的方法,放眼天下,还是没几人愿意去养,能够养得成。
只因养心蛊之初,将蛊王引入心间的过程过于痛苦煎熬,会导致宿主气脉绝于五脏三焦,这使得正常人都对心蛊望而却步。更遑论,心蛊养成後,每当心蛊吸食养分,那种剧痛无异于人在石磨中被反复碾碎,会让宿主痛不欲生。
如此自毁的心蛊,居然让宋流景养成了……
沈凤仙觉得他简直是个疯子。
宋流景哧哧地笑,应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怪物。从小到大,旁人都是这麽喊我的,我爹也这麽喊我,只有……”他顿了顿,环望着屋内,语气透出丝丝伤感:“只有娘亲和阿姐,她们不觉得我是怪物。”
末了,他的头又偏回来,眸光正对沈凤仙:“你都知道了,那我刚刚和你说的交易……”
“我没答应。”
“哦。那麽,你还是要救温季礼?”
沈凤仙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没有任何答复,只是死水一般迎着宋流景的目光。
宋流景作出无奈之色,道:
“我就知晓。所以,我也没想过要放了你。”
他的话音轻飘飘一落,万千蛊虫迅速爬向沈凤仙。沈凤仙咬紧牙关,拼命跺脚,却难以阻止疯狂而至的蛊虫。眼看少许虫子已经爬上了她的腿,在她的裤子上打着圈儿,沈凤仙整个人都害怕得微微颤抖。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等死时,门猛地被人踹开。宋乐珩站在门口,神情森寒。
“你不放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