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刀剑去划开血肉的滋味,太难受了。
她迈不过去良心这一关。
宋乐珩想不出什麽好的法子,只能强装镇定,在焦虑中数着时间慢慢流逝。
丑时三刻,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一只大黄狗孤零零地走向李府。黄狗的皮毛上沾满了血色,走路摇摇晃晃。好不容易到李府门前,狗儿仰起头,看了眼熟悉的匾额,卯足力气吠叫了两声,就此倒了下去。血从黄狗的身下漫出来,越来越多,浸湿了青石板的地面。
片刻,有下人打开了厚重的府门,惊愕看到倒在地上张嘴呼吸的狗。狗儿的眼睛和嘴里都流出血来,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近,一抱起黄狗,便沾了满身的腥红。他跑回府里,声音刺破黑夜。
“老爷!夫人!大少爷的狗……大少爷的狗被人剐了!”
李府的灯火很快悉数亮起,有咒骂声和哭声相继传出。
丑时末,光线晦涩的客栈里窜进一个人影,没有惊扰到大堂里打瞌睡的小二。人影径直跃上二楼,正要推开客房房门,另一个身影自角落飞身而出,挡住了那只推门的手。
萧溯之一看来者是吴柒,犹豫了少时,沉着脸道:“不是才跟你说了去查缙云峰吗?你怎麽又来了?你们走後,公子都吐了血,大夫说公子必须要好好休息,你别吵着公子!”
吴柒眉头紧皱。他也清楚温季礼身子弱,宋乐珩这一出事,温季礼必然把情绪都憋闷在心里的。他的手缩了缩,但下一刻,还是决然落在了门框上:“缙云峰现在查不了,出不了城,得等到天亮开城门。”
“那你来干什麽?”
“是李府有消息了,现在不说,会错过救人的最佳时机!”
萧溯之还想继续阻止,房间里便已
亮起了灯。门框上映出温季礼修长的影子,他低低咳嗽着,招呼道:“进来说话。”
萧溯之恨恨瞪吴柒一眼,只能无可奈何地松开他的手腕。吴柒推门进屋,都来不及坐下,就一边走,一边道:“土匪让李府的人明天一早备好十箱白银,二十箱黄金,还说明必须是三尺的大箱子,得装满,少一箱都不行。”
温季礼身上披着宋乐珩送他的狐裘,用手巾掩着嘴咳嗽,点亮了屋里馀下的灯盏:“消息是怎麽传回的?”
吴柒略有不忍道:“李文彧养了一只狗,傍晚失踪了。刚刚才回来,被人剐了皮,就只剩下一口气。土匪的消息,被刻在狗皮里面。”
温季礼点灯的手一顿,苍白的面容上眉心轻拧。
萧溯之诧异道:“剐了狗皮?你们中原的土匪,行事真残忍!”
吴柒没去置喙萧溯之这句讽刺,只盯着温季礼的身影道:“土匪做得太隐秘了,我找过,没找到传话土匪的踪迹,这些人估摸着都不是普通的匪贼。我担心宋乐珩……”
温季礼熄灭了火折子,透过窗户敞开的一条缝,看到了底下举着火把策马经过的一队士兵。为首的人穿着藏青色的大氅,虽未见正脸,但温季礼几能断定,那是昨夜正面与他交锋过的魏江。
魏江这人一身的文气,并无武将风采,之所以被派到漳州来担任刺史,只是因李保乾对他这个刎颈之交的信任。文人带兵,常是畏首畏尾,会错失先机,是以魏江这半年来,剿匪几乎没讨到任何便宜。此番若要攻匪寨救人,恐怕也无法寄望于他的人马。
吴柒和萧溯之也走到窗边观望。温季礼将这队人马目送行远,方才问道:“李府现在是什麽反应?”
“都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吴柒关上窗户,隔绝了愈发凛冽的夜风:“那李夫人和李老爷连夜把广信城里所有掌管李氏商铺的掌柜都叫过去凑赎金。土匪那边说了,明早必须把赎金运至城外的松谷坡,他们收到钱就放人。若是敢埋伏,就把李文彧的肉一片一片地割掉还回来。”
萧溯之道:“松谷坡不就是公子之前让韩世靖引兵过去,再抄小路折返的地方?”
“嗯。”温季礼神情凝肃,走到桌边坐下:“那一带山路复杂多变,有许多早年流民留下的山洞,加之岔路多,树木繁茂,是绝佳的藏匿之处。土匪比我们更熟悉松谷坡的地形,想要避开追踪运走金银不是难事。”
“人都在土匪手上,万一在松谷坡正面冲突,我怕小兔崽子都等不到我们去救援。现在怎麽办?”吴柒焦躁地追问。
温季礼默了默,一双眸似烟笼寒水,沉声道:“吴使君再去李府走一趟吧,将李夫人和李老爷都请来客栈一叙。你便说……李文彧此次,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