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朔
伊屠那句冰冷的让云薇接连几日都心神不宁。
她最终没有拆开楚祈安那封信,而是将其投入了暖炉,看着火舌将其吞噬,化为灰烬。
她与楚祈安,早都该有一个了断了。
就在她试图平复心绪时,有两个几乎同时抵达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来自晟朝。
并非通过国书,而是经由伊屠安排在晟朝的秘密渠道传回,皇帝陛下沉疴渐愈,已能临朝听政。
太子云琛监国期间处置得当,朝局稳定。
这个消息让云薇长长舒了口气,压在心头最重的一块石头仿佛被移开。
父皇安好,皇兄地位稳固,她在乌苏的处境,也少了一层後顾之忧。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第二个消息,瞬间冻结了王庭刚刚回暖的气氛。
失踪两年的乌苏二王子,伊屠同父异母的弟弟,赫连朔,回来了。
他不是孤身一人回来的。
他带着一支装备精良的的骑兵队伍,突然出现在了乌苏与西境交界的部落,并且以雷霆手段,收服了几个原本对王庭若即若离的小部落。
消息传回王庭,朝堂震动。
赫连勃等旧贵族势力明显躁动起来,看向王座之上伊屠的目光,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闪烁。
当年老乌苏王突然暴毙,伊屠以雷霆手段从衆多王子中杀出血路登位,过程本就充满血腥。
赫连朔作为曾经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在其母族势力被伊屠清算後便神秘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如今他强势归来,其意味不言自明。
“王,二王子归来,乃我乌苏之幸!想必是在外历练有成,如今回归,正可为我乌苏效力!”赫连勃率先出列,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乌木立刻反驳:“赫连大人!二王子失踪两年,行踪不明,如今突然带回私兵,收拢部落,其心可诛!王,应立刻派兵将其控制,查明缘由!”
双方在朝堂上争执不休。
伊屠高踞王座,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的争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王座扶手上冰冷的狼头雕刻。
直到争论声渐息,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威压。
“既然是本王的弟弟回来了,自然是好事。”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传令下去,让赫连朔,即刻返回王庭觐见。本王,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退朝後,伊屠回到寝殿,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他挥退侍从,独自站在巨大的乌苏疆域图前,目光落在西境那片广袤而复杂的区域,眼神阴鸷。
云薇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他这副模样。她将茶轻轻放在桌上,没有立刻离开。
“你都听说了?”伊屠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嗯。”云薇应道。她知道赫连朔的归来意味着什麽。内忧,从来都比外患更致命。
“担心?”伊屠转过身,看向她,目光锐利,带着审视,“担心你这个乌苏王後的位置,坐不稳了?”
云薇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退缩:“我既然选择了留下,自然会与你共同面对。”她没有提信,也没有提楚逸,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那封被烧掉的信,似乎让她在他面前,多了几分底气。
伊屠盯着她看了片刻,眼中的锐利稍稍缓和,但那份阴郁并未散去。他走到桌边。
“赫连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嘲弄,“他比我更像父王期待的继承人。温和,懂得笼络人心,不像我,只会用铁血手段。”
这是云薇第一次听他提及对弟弟的评价,带着一种比较之意。
“但他失踪了两年,”云薇轻声道,“而你,守住了乌苏,让它变得更强大。”
伊屠擡眼看向她,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沉默地喝了一口参茶,然後将碗放下。
“强大?”他嗤笑一声,“真正的强大,是让所有潜在的威胁,都彻底消失。”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疆域图,落在西境的方向,“他既然敢回来,就要做好承担後果的准备。”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乌木有紧急军情禀报。
伊屠收回目光,对云薇道:“让护卫送你回去。”
在他转身走向殿门的刹那,云薇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小心。”
伊屠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大步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云薇心中并无多少轻松。
赫连朔的归来,像一颗投入棋盘的死子突然复活,让整个局面变得更加诡谲难测。
她不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二王子会带来怎样的风浪,但她知道,她和伊屠刚刚建立起的那点脆弱的信任与连接。
乌云压境,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