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线活
赫连朔被禁足驿馆,其亲卫被严密看管,王庭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赫连勃称病不出,其党羽也暂时偃旗息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伊屠变得更加忙碌。
他不仅要处理日常政务,更要严密监控赫连朔及其残馀势力的动向,同时还要提防西境因赫连朔归来可能産生的连锁反应。
他身上的戾气似乎比往日更重,但在面对云薇时,那份刻意收敛的冷硬下,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云薇将他的疲惫看在眼里。
她不再只是被动地待在寝殿,开始更主动地去了解乌苏。
她翻阅伊屠送来的那些风物志和史书,偶尔也会向乌木询问一些关于乌苏各部风俗丶草场分布的问题,姿态谦和,理由恰当,既为排解思乡之情,也为更好地履行王後职责。
乌木起初心存疑虑,但见她问得认真,且并无打探机密之意,态度也渐渐从公事公办的警惕,转为带着几分敬重的解答。
他隐约感觉到,这位来自晟朝的公主,正在以一种安静而坚定的方式,试图融入这片土地。
这日傍晚,伊屠回到寝殿时,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案头堆积的羊皮卷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
云薇没有多言,只是默默为他斟了奶茶,又端上一碟减少了糖分的奶糕。
伊屠擡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麽,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又拿起一块奶糕放入口中。
动作自然,仿佛这本就是日常。
“西境……有麻烦?”云薇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件他换下後丶袖口有些磨损的常服,自然地穿针引线,替他缝补起来。
乌苏的皮料坚韧,需要不同特殊的针法。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帮她磨损衣服,但最近不知为什麽总想做一做这些新鲜事。
伊屠看着烛光下她低眉顺目丶认真缝补的模样,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瞬。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几个小部落,被赫连朔之前许诺的空头好处蛊惑,有些不安分。已经让乌木去处理了。”
他的语气平淡,但云薇能听出其中的杀伐之气。
乌木去“处理”,往往意味着血腥的镇压。
“一定要……用武力吗?”她轻声问,针尖微微停顿。
伊屠冷笑一声:“乌苏只信奉强者。仁慈,在这里被视为软弱。”他看向她,“就像你对赫连朔手下留情,他只会觉得你好欺,变本加厉。”
他指的是她没有追究那晚舞姬之事,只处置了首恶。
云薇沉默了一下,继续手中的动作:“我只是觉得,杀戮并非解决所有问题的唯一途径。或许可以分化,可以拉拢。”
伊屠眸光微动,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看着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坚韧的皮料间,那种专注而沉静的力量,与他所熟悉的刀光剑影截然不同。
“说说看。”他没有直接否定。
与此同时,被严密监视的驿馆内,赫连朔并未如外界所想的那般焦躁不安。
他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