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许长泽给了肯定的回答:“带了,等一下,我找找。”
这麽多年来,许长泽很少过来女儿这边,但每次过来,为了以防万一,他都会带上备用钥匙。
这次自然同样如此。
“许懿,你不要脸,我们老许家还要脸。谁让你带陆珽走的?啊?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要是陆家和你计较起来,你就要摊上人命官司了!”
“是啊,锁锁,就算是陆珽求着你,你也不能随他任性啊。”
许长泽一开锁推开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许茂州的骂声,以及薛罗芳的附和。
再一看,客厅角落,许懿蜷缩着靠坐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
“你这样,说好听点儿是完成他的心愿,说难听点儿,就是害人性命。你……”
“薛姨婆!”
苏明释听不下去了,他直接冲进去,挡在许懿的前面:“作为长辈,您觉得您对锁锁说这些话,合适吗?您对得起薛奶奶吗?”
後一句话,男人刻意压低声音,却又让所有人都听见。
薛罗芳的脸色变了又变,再不敢说什麽。
许茂州却不悦驳斥:“明释,你说的是什麽话?锁锁做错了,就应该受教训。还有,虽然何菱是出于丧子之痛才胡乱揣测,但这时候你也要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免得让三家长辈难做。”
许长泽忍不下去了:“许茂州!你到底什麽时候能改一改你强势霸道的性格,不要这麽咄咄逼人,明释不欠你,锁锁也不欠你!”
举起手上的拐杖,许茂州猛地一棍子打在许长泽的胳膊上:“他们不欠我,你欠我!”
骤然被打,许长泽呆怔一瞬,随即暴怒,一把丢掉握在手里的钥匙,冲上前去抓着许茂州的领子:“许茂州,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任你打丶任你骂的高长泽吗?!”
薛罗芳见状,连忙过去阻止两人。
一时之间,三个长辈凑在一起争执的场面,尤其混乱。
苏明释正半蹲在边上,小心翼翼地和许懿说话。
可就像陆珽追悼会那天,不论他说什麽丶做什麽,她都没有给丝毫回应。
苏明释心急如焚。他隐隐察觉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脑光一闪,他想起发现她呕吐不停那日,他心里生起的异样,再联系今日,苏明释怀疑她或许早就察觉自己心理出问题了。
长辈们胡闹起来时,不知是那些声音过于嘈杂刺耳,还是其他原因,许懿突然双手捂耳,紧紧地,头也埋进了膝盖,蜷缩成团的娇小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见她如此,男人的心脏好似被人生生掏出了一个破洞,寒风穿梭其间,令他也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权,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起身,男人大步上前,右手攥着许长泽衣服後领并将他往外扯,左手握住许茂州龙头拐杖的同时将他一把推到薛罗芳的身边。
“你们可以离开这里吗?”
苏明释与眼前这三个争执得面红耳赤的长辈面对面,平静的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强势,微红的眼睛泄露了丝丝缕缕的疯感。
“锁锁情绪不好,我请问你们——”
声音骤沉,冰冷的目光从许茂州和许长泽身上一一滑过,苏明释一字一顿,质问:“能心疼下你的孙女丶你的女儿吗?”
*
许茂州等人离开後,苏明释便一把将地上的人儿抱进她的卧室。
卧室的窗帘都被拉上了,日光被挡在窗外,除了帘子底下的斑驳光点,一丝一毫的光都透不进来。
这样暗,不把人闷坏才怪。
苏明释心里有气,却又不知到底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绕过大床,苏明释走到窗边,伸手就要将窗帘拉开。
但是,仅拉开一道缝隙,日光漏进来些许,就被阻止了。
“不要拉窗帘。”
手上动作一停,苏明释回头,往床上看去。
许懿没有擡头看过来,她仍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姿势,没有安全感地蜷缩成团坐在床头,脸埋在臂弯处。
苏明释张口欲劝,却未出声。
驻足几秒,苏明释回到床边,轻声问她:“那我开灯,好不好?”
不出所料,许懿摇了摇头,否掉了他的提议。
苏明释静静地凝视她的发顶。
半晌过後,苏明释啓唇:“锁锁,我们去看病吧。”
这话就如一记重锤,一锤子落下,将一切僞装都捶破了。
苏明释眼睁睁地看着那蜷成一团的人儿震了震,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别怕,我们不去了。”牙根咬紧,他艰难地咽下了这句差点儿就脱口而出的话。
许懿擡起头,终于朝他望了过来,眼神里不起丝毫波澜。
苏明释轻轻勾唇,眼里似有水光:“别怕,哥哥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