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狱中传来急报:周怀瑾已绝食三日,气息微弱。
苏晏清正在“食证堂”校对新录的“伪膳案”,闻讯只淡淡道:“备粥。”
阿豆迟疑:“可他已拒食两日,若再强喂……”
“我不强他。”她起身,亲自走进小厨房,舀米、注水、燃火,动作沉稳如常。
一炷香后,她端出一碗白粥,清可见底,另配一块灰褐色的糕饼,方正如印,上压“晏清”二字。
那是她新制的“晏清砖”——以糙米、药麦、野蕨粉压制而成,专为体虚久饥者调养脾胃。
她走向监牢,脚步不急不缓。
狱官战战兢兢:“苏使,他……他怕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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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清站在牢门前,望着里面奄奄一息的身影,轻轻将食盒搁下。
“你当年说我苏家厨艺太盛……”她低声开口,像在问,又像在说,“那今日,我便用这‘盛艺’,送你一碗活命的饭。”周怀瑾盯着那块“晏清砖”,目光由涣散渐渐凝滞。
灰褐色的糕饼静静躺在粗瓷盘中,棱角分明,毫无脂粉气,也无献媚之姿,像一块压过千斤米、晒过三伏阳的实心石。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喉间滚了滚,仿佛被那沉默的质地刺中了心肺。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嘶哑,极不成调。
苏晏清没有重复,只是轻轻推开食盒盖,粥面微漾,热气升腾,在寒牢中划出一道细弱却执拗的白烟。
“我祖父常说,饭食之道,在养人。哪怕一粒米,也要让它对得起吞咽它的人。”她语气平缓,却字字如钉,“可你们呢?用‘安神’之名,行乱政之实,把厨房变成权谋的炉膛,把灶火炼成了毒药的引信。”
周怀瑾猛地一震,眼底浮起血丝,似有旧影翻涌。
他喃喃道:“先帝……晚年多梦……夜不能寐,常疑左右谋逆……我们……只是想稳住他的心神……便依古方配了‘安神汤’……起初只是几味宁神草药……可后来……他越喝越躁,越静越乱……药量一日重过一日……到最后……连御医都不敢署名……”他忽然抬头,眼神空茫而惊怖,“那汤里……是不是也加了‘黑喙崖’的燕丝?我……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每次进汤前,你祖父都坚持要先尝……他说‘火候不到,味不对’……可后来……他再也没机会说了……”
苏晏清眸光微闪,未露惊色,心底却如古井投石。
她等这句话,已等了十六年。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确认——那场将苏家满门推入深渊的“血喙燕汤案”,从来就不是一场误食,而是一场以“护主”为名、步步递进的共谋。
而她的祖父,那个坚持“每一口饭都该清白”的老厨,不过是第一个不肯闭眼的人。
她静静看着周怀瑾,看他从执念中坠落,看他在良知的余烬里挣扎喘息。
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
真相一旦开口,就不怕它中途断气。
片刻后,她转身离去,披风拂过潮湿的石墙,不留一丝声响。
回到“食证堂”,烛火摇曳,阿豆早已备好笔墨。
苏晏清坐下,声音冷而稳:“记——‘君心失衡’条目增补:先帝暮年多疑,内廷试膳官以‘安神汤’调养,初为宁神,后渐加重,药食混淆,味理俱乱。疑与南诏禁燕混用有关,具体配方待查。口供来源:周怀瑾,绝食第三日,自述片段。”
她提笔,在页末添上一行小字:“药始于护主,终成弑主之刃;厨始于养人,亦可为杀戮之器。”笔锋顿住,墨迹未干,她凝视良久,仿佛写下的是祭文,也是战书。
夜深人静,她取出祖父手札,泛黄纸页上,“赤心散”三字赫然在目。
这是一种极苦的解毒引药,能唤醒被封存的味觉记忆,也能逼出深埋的旧毒。
她用朱笔在旁画下一圈红线,指尖轻抚纸面,低语如诉:“祖父,当年端汤的人,已经开口了。下一个,该是谁下令的?”
窗外,细雨又起。檐下积水滴落,一声,又一声。
而在“食证堂”外,老贡头蜷在柴房角落,手里攥着半块冷饼,眼望天井上方那一片灰蒙蒙的夜空。
他原是御膳监老采办,知晓燕窝入库的每一道暗记。
如今他已写下证言,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他低声自语:“小人一家已亡其二,再留,恐难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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