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不响亮,却穿透黄沙,直抵人心,仿佛敲在所有人的骨头上。
萧决霍然转身,目光如刀扫向老妪,又落在苏晏清身上。
他看到她指尖仍在微微颤动,描摹着那个血印的轮廓,仿佛那是刻进灵魂里的密码。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冷峻如铁:“你说它是‘饿’了?”
老妪抬头,眼中竟闪过一丝诡异的清明:“火不吃柴,吃魂。七百年来,它吞的是人的味道、人的记忆、人的心跳……可它越吃越饿,因为——它吃的都不是‘真火’。”
她指向苏晏清,“只有她,才是执火之人。她的血能点灶,她的声能唤火,她的味……是火的根。”
萧决心头一震。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玄镜司历代典籍中,总提及“灶禁令”,为何朝廷严禁民间私设祖灶,为何铁城之地自三百年前便再无人敢提“火祭”二字。
这不是一座城。
这是囚禁地火的牢笼。
也是献祭人间烟火的祭坛。
他不再犹豫,大步向前,直逼城门。
可还未近前,一道身影横亘路中。
是守门的老卒,哑引城。
他满脸风霜,脖颈处缠着粗粝麻绳,口中无舌,喉间只出“嗬嗬”之声。
他手持一根铁杖,猛然顿地,划出三道深深痕迹,形如锁链,横亘于沙土之上。
烟记吏凝神细看,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不是普通的划痕!”
味默传俯身,以炭触地,火眼再启。
只见那三道杖痕之下,竟有暗红血丝缓缓游动,如活物般与地底残存的火脉相连。
每一道,都是活生生的封印。
“他不是守城。”烟记吏声音抖,“他是被城锁着的人。他的命,拴在这三道线上。”
萧决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最终落回苏晏清手中那把木勺上。
那是她在意识将散时亲手刻下的遗物,粗糙笨拙,柄上歪歪扭扭写着一个“粥”字。
他伸出手,极轻地接过木勺,在众人屏息之中,缓缓将其放于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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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柄自然倾斜,所指方向,正是铁城中央那座高台——台上一口巨大金灶,此刻正缓缓吞吐黑气,宛如呼吸。
风起,卷沙成旋。
苏晏清的手,忽然轻轻抬起,指向同一方位。
她依旧失声,依旧失忆,可她的指尖,却像被某种古老宿命牵引,稳稳落在那金灶之上。
火余娘低声呢喃:“要进去了……可这一进去,还能不能出来?”
萧决没有回答。
他只是弯腰,将铁锅重新背好,锅底“清”字已被磨得模糊,却仍深深刻在他肩头。
他望着那扇青铜巨门,眸中火光跃动。
“不管里面是什么,”他淡淡道,“总得有人,把火还回去。”(续)
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仿佛天地被一分为二。
城内无风,却有黑气如蛇般缠绕街巷,盘旋于屋檐梁柱之间。
入眼所见,皆是荒诞:家家灶台摆着锅碗瓢盆,炉膛里堆满干柴,可灶口冰冷如石,不见星火,亦无炊烟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