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血书引星,灶火微明
孤光村的夜,终于不再死寂。
那一缕自西荒升腾的白烟,像是一根细不可察的线,牵动了天地间某种沉睡已久的律动。
北斗七星微微一颤,仿佛被什么唤醒,黯淡的光芒竟缓缓回暖。
七十二村残存的灶灰之下,那点微弱如萤的火光,虽未燎原,却已倔强地亮着——像是无数双不肯闭上的眼睛,在黑暗中守望黎明。
草棚内,烛火摇曳。
萧决站在床前,目光落在苏晏清苍白的脸庞上。
她依旧昏睡,呼吸浅得几乎难以察觉,可那只曾搅动金殿风云、执掌百味乾坤的手,此刻正轻轻蜷着,指尖微微抽动,仿佛仍在回应远方某处无声的召唤。
他俯身,将木勺轻轻塞回她掌心。
那是一把新刻的勺子,材质普通,刀工也谈不上精巧,却是她在意识尚存之时,用尽最后气力亲手削成的。
勺柄上,歪歪扭扭刻着一个“粥”字——不是御膳鼎食,不是权谋机锋,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字,却承载着她对人间烟火最深的执念。
“若你醒不来……”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天下,还有谁记得一碗粥该是什么味道?”
火余娘立于门边,默默望着这一幕。
风从破窗灌入,吹动她鬓角斑白的丝。
她知道,这个男人从不言情,也不许诺,但他留下的每一个动作,都比千言万语更沉重。
萧决直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临出门前,他脚步微顿,低声嘱托:“若她醒,只给她一碗白粥,不必提我。”
火余娘点头:“她若问粥是谁煮的,我说是我。”
他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极轻地握了握苏晏清那只无意识的手。
触感冰凉,却让他心头一震——仿佛握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尚未熄灭的火种。
下一瞬,袖中一枚铜钉悄然滑落,坠入灶膛。
那是玄镜司调令之印,象征着他十余年铁面执法、监察百官的权柄。
他曾凭此印斩佞臣、查冤案、焚伪诏,无人敢逆其锋芒。
可今夜,他亲手折断它,掷入火中。
铜钉在烈焰中扭曲、变红,最终熔作一滴赤色泪珠,渗入灶底灰烬。
火未灭,权可弃。
只要火还在,人就还能回来。
高台之上,寒风凛冽。
味默传与烟记吏并肩而立,手中无笔无炭,唯有心中所记、眼中所见。
他们以焦黑的木枝为墨,以冻土为纸,一笔一划,勾勒出北境七十二村的灶位脉络。
线条纵横交错,如血脉贯通大地,最终汇聚于孤光村中枢——正是苏晏清所居草棚之下。
当画至西方尽头,那片已被黑烟吞噬的断脉之处,地面忽然自燃。
火焰并非狂暴,而是温顺地沿着他们画出的轨迹游走,直至整幅“北境火脉图”尽数燃起。
火光映照两人面容,忽明忽暗。
忽然,火焰凝滞,聚成三行字,浮空而现:
火不属天,不属官,属手执锅者。
味默传瞳孔剧震,跪地叩,额头触冰土,久久不起。
烟记吏亦随之伏身,喉头滚动,几欲落泪。
他终于明白——苏晏清从未真正“掌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