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嚎,姐你真好。”年年欢呼一声,拉着保山就跑。
看房子是他最最不喜欢的差事,没有之一。
到了前院,田素秋看见也没阻拦,只交待两人别跑太远。
年年答应着冲出大门,一眼看到安欣从东边过来,抱着一摞报纸,边走边翻。
两个人跑向她,同时喊:“安欣姐。”
安欣笑道:“我正想找年年帮忙寄信呢,你们就来了。”
年年高兴的想蹦几个高:“信搁哪儿咧?我这儿就去寄。”
安欣把报纸递给保山:“帮我拿一下,我回去拿信。对了年年,谢谢你送榆钱给我们。”
“昂?”年年一愣,脸有点红,“俺平常勒榆钱、勒槐花都是那样,谁看见就拿,反正恁多,俺也吃不完。”
安欣说:“那也要谢谢你和阿姨!”
等安欣拿着信重新回来,保山问她:“你拿镇多报纸弄啥姐?”
安欣说:“今天晚上开全体社员会,开展批临批恐运动,老全大爷让我挑几篇好文章,在会上念。”
保山说:“老全大爷是队长,他咋叫你念咧?”
安欣说:“他说他眼睛花了,看不清字,而且我是记工员,劳动任务比较轻,他怕别人提我的意见,说念报纸也是劳动,还是宣传主席伟大思想的高尚劳动,我开会时多念点报纸,就不会有人说我劳动不积极了。”
保山点头:“就是就是,那姐你就念吧。”
年年也跟着点头。
安欣现在是五队的记工员,负责记录生产队每个社员出工的情况,这个职务虽然也是一天三晌都得去地,可只需要在记工本上画对号,和其他人相比,十分轻松,可以说是农村最好的活儿了。
柿林六个生产队,记工员都是家里有背景的人,五队原来的记工员是保山他妈赵爱芝,一个月前,她主动把位置让给了安欣。
因为王立仁的关系,也因为安欣看上去太秀气文静,着实不像能抡着锄干活的人,队里大部分人都没说什么。
但安欣和王立仁的关系,毕竟不能和赵爱芝比,私下还是有人不满意的,说安欣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结果什么都不干,每天就拿着个本儿在地里晃悠几圈儿,劳动不积极。
现在政治第一,劳动不积极是政治态度问题,如果有人抓着这事不放会很麻烦。
安欣如果经常在会上读报纸,确实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保山高兴起来。
他开始那点抵触,是因为队里人都不喜欢开会,会在下面偷偷骂没完没了念报纸的人,可跟被带上“劳动不积极”的大帽子一比,被偷偷骂几句根本不算个事。
保山听王立仁说过一些事,知道被带上和政治有关的大帽子,结果会多可怕。
年年拿到安欣的信,心就飞到了合作社,脑子里还出现一个画面:
安欣撕开信封,把信拉出来,惊喜地说:“年年,看,你的信封。”
事实是:
王贵摇头,对保山说:“冇,真哩冇,要是有,我早就叫人给您家捎信了。”
从合作社出来,年年比深秋的茄子还枯楚。
保山十分愧疚,一个劲地说:“哎呀,这个安澜哥真是,又不是叫他写一封信,老长,不好写,就一个信封,十几个字,他咋都不愿意咧。”
年年心里怄巴的要死,有气无力地说:“人家又不认识我,一个字都不愿意写咱也冇法儿。”
保山仰头看天:“唉,要是咱也是商洲人就好了,我直接去俺大姑家找他,他要是还不写,我就鼓捣俺大姑打他一顿。”
年年连话都不想接了:他连青阳都没去过,保山居然敢想商洲。
走到学校门口,年年发现学校里居然有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于老全,他捅捅保山,想问他是咋回事,保山正好捅他了一下:“年年,你看,卫生所今儿咋恁些人咧?”
年年扭头,和学校偏对门的大队卫生所大院里,真的有好多人,其中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
他看保山:“呀,还有穿白大褂哩咧。”
这句话的意思是:还有城里来的医生呢。
大队卫生所的赤脚医生是不穿白大褂的。
保山说:“咱去看看吧?”
年年果断摇头:“不敢,俺顺姐哩作业差不多该写完了,我得回去看房,要是晚了,肯定得挨打。”
保山拉起他就走:“那咱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