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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杨丰（第2页）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恢复了那种特有的、清晰的金属质感，穿透了凝滞的空气，如同冰锥敲击寒玉：“风尘仆仆，辛苦了。”

她的语气平淡，没有称谓，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她微微侧身，目光投向堂内角落那张花梨木小几。几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一只红泥小炉上的水铫子正出轻微的“嘶嘶”声，壶口氤氲出袅袅白气。

水，快开了。

她从容地走了过去，步履平稳，衣袍袍角拂过地面，恰好将那半张露出的银票完全盖住。她提起那只古朴的水铫子，滚烫的壶身隔着布巾传递着灼人的温度。

她取过一只洁净的青瓷茶盏，回忆起当初赵默的姿态开始冲水洗盏。

滚水注入杯中，激荡起洁白的茶沫，一股清冽的茶香瞬间被热水激出来，顽强地试图冲淡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铁锈与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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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杯热茶，解解乏。”

她说着，将洗盏的水倾倒在旁边的水盂里。她的动作流畅而专注，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韵律感，仿佛此刻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堂下瘫倒的罪官和滴血的刀锋，都与这烹茶无关。

她再次提起水铫，滚烫的开水带着白色的蒸汽，稳稳注入第二只茶盏。碧绿的茶叶在沸水中翻滚舒展，茶香更加浓郁。氤氲升腾的热气模糊了荣安低垂的眉眼，也模糊了杨丰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水汽如同天然的屏障，暂时隔开了两人之间无声的角力。

她端起那只斟满热茶的青瓷盏，指腹感受着杯壁传来的灼热温度。她转过身，隔着袅袅的白色水汽，将茶盏稳稳地递向杨丰。那姿态，恭敬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仪。

“请。”

青瓷茶盏被稳稳托在她掌心，透过薄薄的杯壁，滚烫的温度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指尖，带来一丝刺痛般的灼热感。袅袅上升的白汽，如同活物般扭曲缠绕，在她和杨丰之间形成一道朦胧的、不断变幻的屏障。透过这层温热的水雾，杨丰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穿透雾气，依旧锐利如鹰隼，牢牢地钉在荣安身上。

茶盏稳稳递到了杨丰面前，距离他的胸口不过半尺之遥。滚烫的茶汤在杯中微微晃荡，映出头顶昏黄灯火的破碎光点。

杨丰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从荣安平静无波的脸，向下移动，最终定格在她那只递出茶盏的右手上。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白皙，此刻稳稳地托着杯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真是难得……荣干当竟然亲自倒茶……”

杨丰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依旧，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拉长的腔调，像猫爪在轻轻挠着紧绷的鼓面。

他的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眼神里的探究几乎化为实质：“在下可没这个福气。不过……方才……似乎拈着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地上，赵拚的抽泣声猛地噎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喉咙里“咯咯”的怪响。董云的身体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目光死死锁在荣安那只手上，又惊恐地瞟向杨丰。堂内只剩下红泥小炉里炭火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水铫子壶口持续逸出的、越来越急促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

荣安托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杯壁的灼热感变得异常清晰，仿佛要烙进皮肤。

该死！

原身可不是什么和同事团结友爱的人！

她失算了。

而且……杨丰看到了，他果然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她拈起银票，更看到了她后来那瞬间的失手和掩藏！这句看似不经意的问话，是试探，更是敲打！他在逼她，逼她解释，逼她露出破绽！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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