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隐约的水声和一种大火焚烧后的焦糊气味。
梓桐源码头,到了。
荣安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冰冷的神臂弓。
背上的重量,如同背负着一座随时可能将她压垮、更可能将她暴露的火山。她看向车外那片被晨雾笼罩、废墟与硝烟尚未散尽的修罗场,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冰冷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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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如纱,笼罩着梓桐源码头。
烧焦的木梁斜插在浑浊的江水中,焦糊味混合着水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荣安胸口。
她站在临时搭起的望楼残骸上,玄色斗笠垂下的纱帘隔绝了旁人视线,也藏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惊涛。
昨夜那两名金人的诅咒余音仍在颅腔内嗡鸣,汉儿司的烙印依旧像毒藤缠绕心脏。
这身份是悬顶利剑,随时会斩断她所有生机。
“六……大人……”
刘大婶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她同样罩在斗笠玄甲中,像座敦实的铁塔在朝阿六汇报情况。
“狴犴营的人接管了西侧栈桥,领头的姓张,看着眼生得紧。堆场那边,厢军正在清理废墟,但……埋得太深,‘东西’一时半会儿清不干净。”
她压低声音,最后一句几乎化作气音。
阿没有回答,只是指尖不经意间点了点。
一旁的荣安没有出声,她在试图厘清阿六的意图。
炸点分布极刁钻,a、b泊位的承重桩基,栈桥与岸基的铆接处。
这是要彻底瘫痪深水泊位,让海鰌这庞然大物无处容身。
如若真的是童贯的手笔,狠辣精准。
阿六会怎么做呢?
引爆?嫁祸方腊?
她悄悄掠过阿六那双深潭般的眼。
无论阿六站在哪一方,她跟他都如同雾中对弈的棋手,彼此皆在暗处,落子皆藏杀机。
“文叔那边呢?”
阿六问,他声音透过面具,不带一丝波澜。
“在查水路。”
刘大婶朝下游芦苇荡方向努努嘴:“他说新安江这几日水纹有异,暗流比县志记载的急了三成,像是……上游刚泄过洪。”
泄洪?
荣安心头一动。
未及深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木梯传来。
一名同样罩着半截面具的皇城司察子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被泥水浸透大半的册页:“提举大人!清理东侧货仓废墟时,在压碎的樟木箱底现的!看着……不像商货账册!”
荣安看了一眼阿六,现他没什么反应,就把东西接了过来。
册页入手沉重,封面是普通的青布,已被污水染成深褐色。
翻开内页,她瞳孔骤然收缩。
并非文字,而是图。
精细的墨线勾勒出连绵山势与曲折水道,赫然是新安江上游至梓桐源一段。
山形走势、河湾深浅、沙洲位置,标注得一丝不苟。更奇异的是图侧空白处,密密麻麻缀满蝇头小楷,但排列全无章法,如同天书。
“辰宿列张,寒来暑往。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这不是《千字文》吗?
荣安心中一动。
这不是普通地图,应该是漕运秘档。
是以《千字文》字序为密码本,记录航道水文、暗礁险滩、乃至官府巡防间隙的走私密径。
只有掌控一方漕运命脉的巨头,才需用如此隐秘的方式记录核心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