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地穿行在青溪县略显萧条的街道上。
阿六的步伐不快不慢,始终保持着领先荣安半步的距离,如同一个沉默的引路人。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越走越远,当阿六的脚步最终停在那间熟悉的、挂着陈旧“仁”牌匾的小院门前时,荣安的心脏猛地一沉。
古蔺!
又是这个古怪的老头!
那个知晓她耳后“新月痕”、知晓她是金人细作、阴冷诡异的古蔺!
阿六……他为什么偏偏带她来这里?!
青溪县难道没有其他大夫了吗?他是故意的?是在试探她?还是……这个古蔺,连阿六和晏执礼都认为可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荣安的后背瞬间绷紧,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尖极其隐蔽地触碰了一下自己耳后那个微小的疤痕,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头警铃大作。
阿六似乎并未察觉荣安的异样,径直上前叩响了门环。
他不像之前杨丰那样特殊的节奏叩门,就是随意的三下。
“吱呀”一声,门开了。
依旧是那个佝偻着背、头花白、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的古蔺,他浑浊的眼睛扫过阿六和荣安,没有任何表情,默默地侧身让开。
院内,弥漫着熟悉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草药味。
古蔺走到一个小火炉前,小心翼翼地扇着蒲扇,炉子上咕嘟咕嘟煎着一罐黑乎乎的药汁。
他穿着一身洗得白的灰布长衫,头用一根木簪草草挽着,背影看起来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乡野村人。
“坐吧。”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皇城司的大人们,今日怎么有闲暇光临我这破草庐?”
他放下蒲扇,又慢吞吞地站起身,目光在阿六和荣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荣安略显苍白的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带着嘲弄的弧度:“这位……荣干当?气色不佳啊。看来昨夜的‘绮罗春’,后劲不小?”
他竟然知道“绮罗春”!
荣安心中巨震!
昨夜之事生在“漱玉轩”,这老家伙远在青溪县郊外,消息竟如此灵通?!是巧合?
还是……他一直在监视自己?!
阿六仿佛没听到古蔺话语中的暗讽,语气平淡地开口:“古大夫,劳烦为她复诊,清除余毒,开些清心凝神的方子。”
“好说,好说。”
古蔺咧开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竹椅:“荣干当,请坐。老夫为你把把脉。”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却是不同的态度。
荣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依言坐下,将手腕搁在脉枕上。
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眼神尽量保持平静,但全身的肌肉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古蔺伸出枯瘦如同鹰爪般的手指,搭上荣安的腕脉。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触感。
他闭着眼,似乎在细细感受脉象的变化。
一时间,医馆内只剩下小火炉上药汁翻滚的咕嘟声和古蔺若有若无的、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哼,哼的调子古怪而凄凉,像是某种古老的挽歌。
“嗯……脉象浮数,心火亢盛,余毒虽清,心神受扰,惊悸不安……”
古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荣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肉,直视她的灵魂深处:“荣干当……心中藏着事啊?很大的事?夜不能寐?坐立难安?”
这老头要干什么!
荣安心里一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压力。
她微微偏开头,避开他的直视,语气尽量平静:“有劳古大夫费心。只是昨夜受了惊吓,休息不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