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既定,永宁、青乌子与莘礼三人便在这幽暗的陨石密室内,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开始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目标直指公子受。
先,是营造“势”。
莘氏虽然因莘丰失踪、占氏打压而显得势弱,但毕竟树大根深,在殷都底层和部分中层官吏、军中低阶将领中,仍保留着不少暗线和人脉。在永宁的授意下,莘礼开始不动声色地启动这些沉睡的渠道。
一则看似无意、实则经过精心炮制的流言,如同滴入静水的墨滴,开始在殷都某些特定的、消息灵通的圈子里悄然扩散。
流言的核心内容直指商王的“遗志”——并非明确指定继承人,而是隐晦地表达了对“刚毅果决、能守护殷商社稷之王子”的期许,甚至模糊地提及了某种“先祖遗留之力,唯德能兼备、勇毅无双者方可驾驭”。
这流言说得极其含糊,没有指名道姓,但却精准地戳中了当前权力斗争最敏感的部位。它巧妙地避开了“贤德”这个公子启的标签,而强调了“刚毅果决”、“勇毅无双”、“守护社稷”,这些词汇,几乎是为军功赫赫、以勇武着称的公子受量身定制!
更引人遐想的是那“先祖遗留之力”,对于渴望力量打破僵局的公子受而言,无异于黑暗中瞥见的一丝曙光。
流言传播的路径被刻意控制,既确保能传入公子受及其核心幕僚的耳中,又显得像是从某些怀念先王的老臣或知晓零星宫廷秘闻的内侍口中无意泄露,最大限度地降低了人为操纵的痕迹。
与此同时,永宁授意青乌子,利用其术士的门路和对大彭氏秘法的了解,开始在鬼街和一些隐秘的巫祝圈子里,散播另一则消息,公子启及其支持者占氏,因忌惮公子受的军功与威望,已决心趁其势弱之际,彻底铲除这个最大的威胁,近期或将有“不忍言之事”生。
这两股流言,一为诱饵,勾勒出力量与商王认可的希望;一为警钟,渲染出迫在眉睫的杀身之祸。
一推一拉,旨在打破公子受目前可能存在的消极观望心态,迫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局势,并积极寻求破局之道。
然而,仅凭流言,尚不足以让多疑的公子受完全入彀。还需要一剂更猛烈的“催化剂”——一场足以让他感受到切肤之痛、并确信公子启已对自己下死手的“刺杀”!
这一步,最为关键,也最为凶险。
永宁与青乌子、莘礼反复推演细节。刺杀不能是儿戏,必须足够真实,足够凶险,但又必须在可控范围内,绝不能真的伤及公子受性命,否则一切计划都将付诸东流。
他们选定了一个时机——三日后,公子受例行前往殷都城外北邙山附近狩猎散心。
这是公子受近期的习惯,也是防卫相对松懈、易于“被刺杀”的场合。
执行者,由青乌子亲自挑选并伪装。他动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并非隶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亡命之徒,给他们配备了一些经过伪装的、带有明显占氏巫术风格痕迹的武器和符箓,涂抹了特定诅咒药液的箭簇、刻画着简化版溯影镜纹路的爆裂符石。这些痕迹不能太明显,要像是匆忙间未能完全掩盖,留给公子受的人去“现”和“联想”。
三日后的北邙山狩猎场,果然“如期”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就在公子受纵马追逐一头麋鹿,与护卫队稍稍拉开距离的刹那,数道淬毒的弩箭从密林深处悄无声息地射出,直取公子受要害!
与此同时,几枚散着不祥黑气的符石在他坐骑附近爆炸,扰乱视线并散出干扰精神的能量波动!
袭击来得突然而致命!
公子受虽勇武,仓促间也险象环生,座下骏马受惊,将他甩落在地。关键时刻,他身边的忠心护卫拼死抵挡,付出了数人伤亡的代价,才勉强将他护住,击退了袭击者。袭击者见事不可为,迅遁入山林,留下几具尸体和些许“来不及”完全处理的“证据”。
遇袭的公子受勃然大怒,他或许原本对权力争斗有些心灰意冷,但绝不容忍他人对自己性命的直接威胁!
回到府邸后,震怒的他立刻下令彻查。很快,那些“偶然”现的、带有占氏风格的武器碎片和符箓残痕,被摆到了他的案头。
再加上之前听到的关于公子启欲铲除他的流言,一切似乎都“印证”了——公子启,已经对他亮出了屠刀!
就在公子受怒火中烧,却又因势单力薄、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之时,一个“恰到好处”的访客,持着莘氏的符牌,请求觐见。
来者正是莘礼。
他面色悲戚而又带着一丝决绝,在公子受面前长跪不起,声泪俱下地控诉占氏如何迫害莘氏、囚禁其父莘丰,并言明莘丰失踪前,曾隐约提及大王似乎留有关乎社稷的重要遗物藏于莘氏,或可助殿下抗衡占氏与公子启。
他表示,如今莘氏已无路可走,唯有和公子受联手,方能有一线生机。他愿意献上莘氏全力支持,并开启族中密地,助公子受获取那“先祖遗留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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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演真情实感,因为他所说的莘氏遭遇大部分是真实的,只是将“陨石密室”包装成了“先王遗留之力”,并将开启的契机与公子受的“德能”和当前危机巧妙关联。
内心已被愤怒和危机感充斥的公子受,看着眼前这个失去了族长、备受欺凌的莘氏代表,听着那关乎王父遗泽和强大力量的消息,再结合自己刚刚经历的“刺杀”,他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了!
在绝对的力量诱惑和生存危机面前,任何犹豫都是奢侈的。
他可以不当太子,但是也不允许自己生命受到威胁!
他需要力量反击,需要打破僵局!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他扶起莘礼,沉声道:“莘氏忠心,吾自知晓。若真如尔所言,必不负莘氏之举!”
是夜,在莘礼的精心安排和永宁、青乌子的暗中策应下,公子受只带着寥寥数名绝对心腹的死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府邸,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跟着莘礼,再次踏入了那座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机的莘氏重屋。
当他步入那空旷的主厅,看着莘礼启动机关,那面壁画再次无声滑开,露出幽深向下的石阶时,公子受的眼中,闪烁着混合着警惕、好奇与对力量无限渴望的复杂光芒。
他不知道的是,在石阶之下的幽暗深处,永宁正静静伫立在散着微光的陨石前,等待着这位她亲手“引来”的关键棋子。
网,已撒下。
鱼,已入网。
下一步,便是如何让这条力量强大的“鱼”,心甘情愿地成为她撬动整个殷商格局的那根最有力的杠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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