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修炼时,灵力运转格外顺畅,仿佛有人在暗中相助。她试着追溯灵力的来源,却总在关键时刻失去线索。
冬天落下最後一场雪时,琥珀在树林边缘撞见一群迁徙到这里的北方狼族。
十几匹白狼正在分食驼鹿,她伏低身子准备撤离,却见头狼甩着尾巴将半片肝脏推过雪地。
填饱肚子後,几只幼崽率先跑过来,扑咬着琥珀垂落的尾尖打转。
头狼见状,只是眯起金褐色的眼睛,在干草堆成的窝里给她腾出块位置。
狼群接纳了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琥珀跟着狼群围猎驯鹿,用积雪掩埋吃剩的骸骨。
狼群常在月夜给琥珀展示新学的幻形术。二阶狼妖能化出完整人形,却总留着毛茸茸的耳朵或尾巴。
少女们围着琥珀起哄:
“琥珀的化形,一定是黑衣黑发的侠女!”
“别躲树後边呀!”鼻尖带痣的少女揪住琥珀的尾巴尖,她头顶竖着两簇银白色狼耳,“上回猎到雪羚羊,你说下次就变的。”
一个杏眼圆脸的姑娘突然从背後扑上来,热乎乎的爪子贴住琥珀脖颈:“让我看看你化形什麽样嘛!该不会比阿月还高?”
被点名的瘦高个少女立刻甩出半截尾巴抽她。
“化个形嘛,”阿夏故意把冰凉的鼻尖贴上琥珀的鼻尖,“你看小佳都能维持两个时辰的人形了。”
阿夏说罢也化为人形,除了屁股後头那截甩来甩去的尾巴,已经看不出兽类特征。
琥珀被少女们缠得无处可逃,缩进枯枝堆假装打鼾,任由她们扯着自己尾巴嬉闹。
很久以前独自舔舐伤口的夜晚,似乎离她很远很远了。
立春那晚的月亮格外亮,琥珀在狼群栖息的岩洞里翻来覆去。体内有股燥热在乱窜,爪子烦躁地刨着身下的干草。
阿夏最先察觉到她的异常。银灰色母狼凑过来,湿凉的鼻尖碰了碰琥珀发烫的耳根。
“到日子了?”她小声问。
琥珀没回答,只是把脸埋进前爪里。她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特殊气味,那是属于她的发情期的味道。
狼群开始骚动,有几只已经站起身,在洞口附近徘徊。
头狼走过来,用肩膀轻轻撞开其它狼。她低头嗅了嗅琥珀的後颈,喉咙里发出安抚性的呼噜声。
琥珀却突然弓起背,龇着牙警告她别靠近。
岩洞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琥珀感到呼吸困难,她站起来冲出洞口,冷风迎面吹来也没能缓解那股燥热。
身後传来脚步声,她回头,金瞳在月光下闪着危险的光。
“别跟着我。”琥珀低声警告。
头狼停在原地,尾巴低垂。
琥珀沿着溪流折返南下,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
琥珀找到一处隐蔽的洼地,趴下来把发热的腹部贴在冰冷的泥土上。
汗水打湿了颈部的毛发。远处传来狼嚎,是头狼在呼唤她。琥珀没有回应。
体内的热潮一阵强过一阵,她咬住一截树枝,强行压下。
天快亮时,琥珀精疲力尽地趴在草堆里。身上的热度终于退去,只剩下肌肉的酸痛。
雨水浸湿了琥珀的爪垫,折断的桃枝横陈溪畔。
琥珀站起来低头啜饮,水面倒影漾开细碎银光,凌霄正悬在头顶枝桠,仙门玉牌垂落的流苏穗子扫过她湿润的鼻尖。
桃枝震颤,琥珀擡头,望见从树梢跃下的少女。
溪水潺潺流淌,桃枝斜斜低垂,她与她隔着无尽春日,沉默对视。
不知是谁坠入了谁的眼眸。
纯净如一泓清泉,澄澈如一瓦琉璃,毫无杂质。
哪怕琥珀对修士恨之入骨,却也有了片刻恍惚。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类少女,怎麽会有一双那麽美丽温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