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佣人领丁倩汝到会客室门口。
丁倩汝停住脚步,抿抿唇似有斟酌,她转过头,“许董,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停顿几秒,她道:
“那枚戒指,是她自己要求戴的。”
许邵廷看杂志封面的目光彻底愣怔住,但他还是很快收拾好,向她儒雅地笑,这一次是发自内心丶真心实意的笑,“多谢你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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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岚知道许邵廷平时忙,所以不太愿意打电话打扰他,有事情,会选择直接来庄园看他。
但这几天,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胸口堵得慌,却不是因为她不沉稳的小儿子,而是因为因为她向来沉稳的大儿子。
这天半夜,她还是没忍住,忧心忡忡地起身踱到客厅,顾不上什麽打扰不打扰,给许邵廷拨了个电话。
“妈妈。”
凌晨两点,他的声音却是异常清醒。
赵兴岚心中一凉,十六岁之後,许邵廷再也没这麽叫过她,母子亲密,不拘泥于尊称,他平常只叫她Helen,再不济也是一句赵女士。
“邵廷,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赵兴岚一边顺着胸脯,一边说:“我这几天总是睡不好,一直担心你。”
“没有,妈妈,”许邵廷强行牵起一抹笑,“我很好。”
“那为什麽现在还没睡?跟妈妈说实话,你不好骗妈妈的。”
许邵廷一袭睡袍,搭腿坐在主卧沙发内,他该抽烟的,可眼前的烟灰缸内半根烟蒂也无。
“只是在处理之前留下的一些工作。”
赵兴岚叹一口气,“你该放松一点。”
“嗯,”许邵廷轻缓地闭上眼皮,“看来爸爸没跟你说。”
“说什麽?”
“没什麽,”他睁开眼,“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你担心我,我也会担心你。”
挂完电话,他踱步进书房,仍旧写毛笔字。
这次他写的不是什麽慎始敬终,也不是什麽高谈阔论的名句。
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带着他执念的两个字。
写完了,他也没舍得揉皱扔掉,而是静放在那边,等墨迹干透。
砚台旁边摆着一支钢笔,是七夕那天她送给他的礼物。她说要送他最常用的物件,每天都能看到,看到就会想起她。
他确实想起她了。
也想她。
他摸出一张崭新信纸,因为没有信封,所以并不准备寄给她。
钢笔尖悬在信纸的开头,他在称呼上犯了难。
该怎样叫她?
叫闻小姐显得生疏,叫宝贝会不会冒犯?
思来想去,他没写称谓。
「分开那天你说,要我幸福,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想不出一个答案。没有你,我到底要怎麽幸福?前些天我看到了你的杂志,你还是很漂亮,看到的那一刻我终于释怀,你确实该做这样的大明星,可是我也不愿承认,我只释怀了一秒,因为我自私地想,想要你抛开这些身份,回到我身边。
我真的想你,每晚每晚地梦到你,但是更准确地说,这不是梦,是回忆。梦里我看到你喜欢我送你的礼服裙,看到你喜欢我送的钢琴,看到你戴着我送你的钻戒,看到你倔强丶要强,懂事,看到我们挂的情人锁生锈,但我似乎无能为力让它再变崭新,梦里我很无助,被惊醒。
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入睡还是该清醒,梦中,我看到以前的你,现实,我看不到你。
分开那天你说,我们有可能会再见,也有可能不会,现在,我想谢谢你给出我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至少给我留了一个念想。但我不愿它只是念想,我想见你,哪怕只是远远地丶远远地看一眼。
但是我知道,你倔强又要强,不会愿意见我。
前些日子,凯晴跟我说你不太好,後来,我见到了丁倩汝,她说你很好。我很为你开心,虽然我知道她也许在骗我,但我希望你越来越好,这样,我们的分开就是值得的。
闻葭,我曾经以为,那场雪会很漫长,现在才明白,我们之间,只活了一场雪那麽长。
为什麽只有一场雪那麽短暂。
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跟你淋一场不会停的雪。」
为什麽他们之间只有一场烟花那麽转瞬即逝。
再给他一个机会,他想给她放一场不会消逝的烟花。
信写完了,他合上钢笔帽,复又不甘心地打开。
雪总是要停的,总是要消融的,比起让雪花消失,他更想让雪下得有意义一些。
他提笔,在信纸的最後写下:
「我仍在等,雪落满我们走过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