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迟了,闻葭已经先一步展开了信纸。
淡色信纸上,钢笔字遒劲锋利,信的开头,没有称谓:
「分开那天你说,要我幸福,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想不出一个答案。没有你,我到底要怎麽幸福?」
「我真的想你,每晚每晚地梦到你。」
「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入睡还是该清醒,梦中,我看到以前的你,现实,我看不到你。」
「我仍在等,雪落满我们走过的每一步。」
她嘴边的笑意随着一行行的钢笔字缓缓消失。
刚看清大意,信纸便被许邵廷抽走了。
他几乎忘记,在去瑞士之前,他曾经拜托过Helen把这封信交到她手里。
他抱了最後一点私心,希望她看到自己的思念。
迟来的思念是很致命的,像一面清晰的镜子,照见了那段分开的时间里,彼此同样荒芜的内心世界。
她眼圈红起来,重重地呼吸着,“为什麽会在她那里?”
许邵廷自嘲地扯扯嘴角,“我拜托过她,要交给你。”
“那…我为什麽没有收到?”
“那天在苏黎世看到你躲着我,我跟她说,”他闭了闭眼,字字句句说得艰难,“别再交给你。”
闻葭心脏被摔了一下,酸楚来得猝不及防。她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他怀里,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
“别哭,”他擡起她脸,“都过去了。”
她好庆幸好庆幸,是在这一刻才看到信纸。
好在,这封迟到的信没有成为他们复合的契机,而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丶誓言交换之後,才悄然现身。
它不再是挽回的筹码,而是变成了爱的见证。
许邵廷替她抹着眼泪,等干透了才问:“婚礼想去哪里办?”
这个问题,闻葭从没认真考虑过。
她参加过太多圈内好友的婚礼,见证过无数对有情人。在他出现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那个被瞩目的新娘。
但也许,每个女孩都是梦想过穿婚纱的。读高中时,熄灯後,六个人的宿舍不知怎麽就扯到了婚礼婚纱这个话题。
其馀五个人都对婚姻满怀美好的憧憬,聊了一阵,声音蓦地停下,当时住她上铺的林奚探出个脑袋,天真地问她:“闻葭,你说自己没有结婚的想法,那不是不能穿婚纱了?好可惜,我最想看你穿了,不知道会有多美。”
闻葭轻踢她床板,倔强地说:“不结婚我也能买给自己穿,如果我艺考真进了电影学院,说不定还能演新娘呢,这有什麽?”
後来,她真的无数次在镜头下扮演新娘,凤冠霞帔,白纱曳地,但在导演喊完咔之後,那些精心布置的喜庆或感动便瞬间抽离,只剩下道具的冰凉。
她一直觉得,那些华服美饰,不过是另一种戏服。
可此刻,听见许邵廷这样问,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丶关于新娘的遥远想象,竟带着少女时代宿舍里那点昏黄灯光下的暖意,悄然复苏。
她神思恍惚,喃喃道:“我想要的…也许很不切实际。”
“说。”
不切实际?左右逃不过豪华丶奢侈丶盛大。这有什麽?他多的是钱,他给得起,只要她想,他可以给她无数场世纪婚礼。
“先不说。”
她要顺着少女时期的记忆,慢慢梳理,这需要时间。
“好。”他依着她,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你想要什麽样的婚礼我都会给你,这些都很容易。”
只要新娘是她,一切都很容易。
闻葭在他怀中点点头,静默两秒,又轻声问:“我们要不要宝宝?”
“已经想这麽远了?”许邵廷不住地笑,“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闻葭微微怔住,“我还以为你会说要呢。”
“我都依你。”
重新在一起已是不容易,他不可能再冒任何一丁点失去她的风险,逼她做她不愿做的事。
“叔叔也许不会愿意…”
许邵廷忍俊不禁,“许砚丞取向正常,功能良好。”
闻葭脸埋在他怀里笑了一阵,又擡起来,声音更轻了:“如果要生…我只想生女孩。”
“好。”
“眼睛要像我,鼻子要像你。”
“我努努力。”许邵廷亲一亲她鼻尖,“那性格呢?要像谁?”
“性格?”闻葭眼眸亮晶晶的,认真思索片刻,“一人一半。”
许邵廷低笑,指尖轻轻描摹她眉眼,“这麽公平?”
“当然要公平。”闻葭捉住他作乱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要是性格全随了你,整天板着脸教训人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