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立在窗前,半晌没再说一句话。
不知这样静默了多久,蒙责问他:“小公主,还好麽?”
殷昭神色温和,倦怠之中透出笑意。
“嗯。她已经会说话了……你猜,她喊了什麽?”
他早听左芦说了。
小小的人儿,来到这人世,喊的第一个人不是父皇,也不是阿娘。
而是,姐姐。
蒙责没有回答,殷昭也没有再问。
“那陛下,你以後会让公主习武吗?”
殷昭说:“不会。沅沅是早産,身体底子一向弱。何况,这一世有朕护着她,她习不习武,都没人能伤她。”
他也说过会护南啓嘉一生一世,他没有做到。
殷沅一天天长大,跟南啓嘉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殷昭看到她那双清澈有神的杏眼,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只要殷昭哪天没去瞧她,她一定是又哭又闹,打滚撒泼,缠着殷澈带她来正宫见父皇。
她小鸟归巢一般猛扎进父皇怀中,殷昭将她高高举起,顷刻间消散了一整日堆积起来的疲劳。
她像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没了,还搂着殷昭的脖子,同他说起自己今天遇到的趣事。
“父皇,你快猜猜我今天看到了什麽?你要是猜对了,我就把蒙将军偷偷玩珠花的事情告诉你!”
殷昭无奈地笑笑:“这个问题太难了,父皇猜不到。还请我们小公主告诉父皇。”
殷沅圆溜溜的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一通,哈哈大笑,露出上下各八颗白牙。
“我今天看见小蒙将军躲在城楼的转角下,偷偷看一只女孩子戴的珠花!”
这麽多年了,还没看腻啊。
殷昭心中一阵酸楚,却仍旧笑对女儿。
“是吗?父皇以前怎麽没有发现,宫里还有这样好玩的事?”
殷澈行止得体,不似殷沅放纵。
他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虽说年纪尚小,已长得眉眼如画,俨然就是一个缩小的殷昭。
殷昭唤他过来,一手仍抱着殷沅,一手将他半圈入怀。
“听蒙将军说,你近日骑射长进极大,父皇很欣慰,你切忌骄傲自满。”
殷澈颔首道:“儿子记住了。”
“你是储君,自然还是以课业为重。”
殷昭又对殷沅说:“你呀,不可以总是缠着哥哥,他以後是我们大虞的国君,还要替父皇保护你的。”
殷元撇嘴道:“父皇也可以保护我们!”
她还不知道生老病死的苦。
殷澈向来乖觉,又从不在意口舌上的胜负,不管父皇所言有无道理,从不肯反驳。
然此刻,他却说:“父皇此言差矣。沅沅是儿子的胞妹,这天下霸业,不及她重要。”
殷昭恁看殷澈,许久。
他眼里渐失了光彩,呢喃道:“天下霸业,不及她重要。”
又是一年春好。
承元殿中芳菲如旧。
殷昭站在庭中花雨下,似闻身後有窸窣之声。
他蓦然转身,可是空无一人。
那串泛旧的金铃系在他腰带上,因风作响。
仿佛又听到旁的方向也有响动,他又迅速转身往那边去。
结果都一样,只有落花和春风。
矗立在庭中,静听了很久,却只闻得风声和铃音。
他终究失了耐性,哑声问道:“闹够了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