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沂赶到浔满楼时,孟榆和怀茵正好从里面出来。
忽见他出现在此,孟榆诧异擡手:“你不是要去军营麽?如何来了这儿?”
他满眼逡巡,各处都未见陆迦言的身影,顺好气儿,便扯了个理由:“我忙完了,想着你爱吃这儿百合酥,今儿应该会有,就想过来买。”
“我刚刚吃过了。”孟榆笑了下,见他额楼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便抽出帕子走近他,稍稍踮起脚尖,轻轻地将汗水擦掉。
她突然靠近,周围的喧嚣仿佛在半息间停止了流动,陆修沂满眼只见她小巧的鼻尖丶红润的唇以及那似一汪清泉的眸子,连呼吸都在刹那止了一瞬。
金色的光晕在她面上染出淡淡的霞红,她的动作很温柔。
直到她擦完,退离两步,陆修沂还未回神。
孟榆莞尔,朝他打起手势:“一起回府吧!”
马车远去。
三楼的雅间里漏出“砰”地一声。
清脆响亮。
陆修沂不知他是如何上的马车,在马车上又说了什麽丶做了什麽,只知道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府中的书房里了。
“公子,我打听过了,陆迦言当时还没走,就在三楼他的雅间里。”
楮泽推开虚掩的门,进来垂首回,可等了片刻,也没听到头顶传来半点声晌,他觉着奇怪,便直起身看了眼。
却见陆修沂单手放到桌面,指腹缓缓摩挲着茶盏的杯壁,一副神游在外的痴傻模样……
“公子。”他拔高声音叫了声。
陆修沂瞬间回神,拧眉:“怎麽了?”
楮泽将方才的话重复了遍。
陆修沂立刻反应过来,孟榆刚刚的举动明显是装给楼上的人看的,虽有些失望,但他天生乐观,又天生自信,仍忍不住扬起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今日是装的,明日便有可能是真的。
三天後,孟老夫人七十大寿。
将近午时,孟榆和陆修沂坐上马车回到孟府,孟砚清携袁氏丶孟章洲一同在门前迎客。
门前宽敞的空地停满了马车,孟榆打眼望了圈,有隆国公府的丶承毅侯府的丶杨尚书府的丶户部侍郎宋家的……
一个四品小官家的老夫人大寿,其场面竟堪比王府寿宴,孟榆蹙了蹙眉,再望向孟砚清,他脸上堆起的笑从未止过。
衆人见到陆修沂,纷纷绕过来打招呼,面上全不见背地里的嫌恶。
陆修沂淡淡应声,旋即擡脚进去。
孟老夫人端坐前厅主位,衆儿孙纷纷献礼祝寿,轮到孟榆和陆修沂,他们先是命人将珊瑚盆景擡上来,紧接着楮泽带了两个小厮搬来两箱东西。
里头放的竟是十个晶莹剔透的万寿碗,每个碗的碗壁皆雕着一副童子端寿桃向祖母祝寿的贺寿图。
“孙婿携榆儿向老夫人祝寿,愿老夫人康健常乐,松龄鹤算,福寿绵延,”陆修撩起下摆,随孟榆跪下,拢拳拱手笑道,“知道您老人家喜欢珊瑚,这盆景是榆儿特意选的,还有这万寿碗,也是榆儿的主意,为的就是想博您老人家一笑。”
孟榆猛地一凛神,掀眼看了看陆修沂。
他偏头望过来,唇角微扬。
“好好好,还是孙女婿和榆儿最有孝心,今日这所有的寿礼中,你们送的最合我的心意。”孟老夫人欢喜不已,忙让人将他们扶起。
宴席摆完,宾客都散了,孟砚清提议他们在家里住一晚,一家子晚上再一起用个饭。
自归宁那天後,孟榆便没回过青梨院,孟砚清一提,她也没问陆修沂,当场便点头应下了。
没管孟榆,孟砚清一脸期翼地望向她身旁的人。
陆修沂擡手圈着孟榆的腰,温声笑道:“往後榆儿的意见便是我的意见,既问了她,便不必再问我。”
孟砚清点头哈腰,笑着连连应声:“如此甚好,甚好。”
这般卑躬屈膝的模样,连孟榆看了都嗤之以鼻。
他的手搭在腰际,孟榆如芒在背,感觉到背後一道凌厉的视线剜过来,不消说,更不必回头,她便知这视线源自谁。
叙完话,时辰尚早,也还未到晚饭时候,孟砚清请陆修沂到书房品鉴馀下的名画,孟榆便先回青梨院。
才走到中途,孟洇突然从拐角处出来,满面怒意地拦住她:“孟榆,你好歹毒的心思,为了嫁得高门,不惜在大婚当日毁我容颜。”
她的目光如火,蔓延过来。
孟榆神色仍旧清凌凌,冷笑着擡手:“四妹妹,说话要讲证据。”
怀茵将话一字不差地译过去。
“证据?我眼睛就是证据,若非我当日出了红疹,你一个哑巴岂有高嫁将军府的机会?若无陆修沂撑腰,你以为祖母会高看你一眼?怀化将军夫人这位子原该是我的,是你夺了我的位子。”孟洇愈说愈气,恨不能甩手给她一巴掌,然想到陆修沂尚在府里,她不能破坏他对她的印象,便生生压下这口气。
孟榆险些就被气笑了:“四妹妹,不是谁都似你这般把陆修沂当成宝的,你与其歇斯底里地来质问我,何不亲自问他当日为何不同意改婚期?”
一句话噎得孟洇变了面色,她煞白着脸怔在原地,等回过神时,孟榆早已走远。
她似是不肯认命般朝她怒喝:“孟榆,你记住,我的东西我迟早会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