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
随知许坐在山长的屋子里,提笔写倪醉蓝考察的策论。
放观天下,如何看待“遵循天道,承载天命”
娘子执笔,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倪醉蓝偶尔从她身边路过,无意之间瞄了一眼,瞬间闭上眼。
睁眼,闭眼。
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倪醉蓝杵在原地看了半晌,觉得此字实在是有碍观瞻。
随知许察觉到身後的目光,悄悄左移刚好挡住她的视线。
她有自知之明,没办法,现在的字已经是目前的她写的最好的了。
以前更丑,笔在手中仿佛不受控,写的粗细不一,上下不一致,跟狗爬一样。
随知许心如止水,提笔继续写,“遵循天道,承载天命”。无非就是顺应自然以承天命。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万物育焉……
写农事依时令而播殖,写大禹治水不堵而疏……皆是顺应天道法则的例子。
写着写着,随知许忽而停下来,她写顺应天命,春生冬灭放在自然之中合情合理,高山流水也是顺势而为。
可,别说水从高山悬崖而下,把她扔到高山悬崖上,她也往下落,唯一不同的是,她可以寻找不往下落的机会。
武王伐纣是承载天命,可一开始他反抗君命,都讲君为臣死,臣不得不死,到最後他成为了承载天命。
当然纣王暴政如同前朝一样,理所应当被推翻。
随知许想,纣王和前朝同样有人维护,文王武王从反抗君命到承载天命,是因为做了对的事,那怎麽评判一件事的对错,他们面对纣王暴政如何下定决心反抗“承载天命”的君王。
人怎麽知道自己是顺应天命的?
宣平郡王气运加身,引得天道认同,成了顺应天命之人,可她的命呢?
她算与天相争吗?
思即此处,她不由心中恹恹,其实对于她来说,她对反抗天命没有看法,赞同与不赞同,她都不选,她好是讨厌世上大多数人。
正如世家朝堂无休止的纠纷,人心不古,哪怕与范令璋的交易,她的欺骗……她都很讨厌。
不喜欢人,高山流水如果是她在宣平郡王死了之後,她不会选择寻找机会,而是随波逐流。
她觉得自己与世间格格不入,不该做人,她一直在模仿,模仿月龄,模仿范令璋,模仿随赫和丛澜……
她不模仿,按照自己世间的一切都是厌烦的,无用的。
她和天命有什麽关系呢?她这般与世间格格不入的人,怎麽就会被宣平郡王盯上,怎麽就会有了气运,有了气运被迫害致死。
她和宣平郡王之间到底什麽算承载天命?
她放下笔,如实道,“我写不出来了。”
文章割裂,前半部分与後半部分的基调与思想完全不一致。
倪醉蓝什麽都没说,摸摸随知许的头,让她先去用膳。
随知许缓缓起身,留下沾满墨的宣纸,柔蓝色的披帛轻轻拂过桌上的砚台,沾染上了几滴黑墨。
她出门碰见宁妍和徐明意,宁妍艳丽的脸依旧光彩照人,徐明意浅浅的笑,纯洁美好。两人放在一起,一浓一淡,一艳一雅,不分伯仲。
“阿许。”
“随娘子。”
意料之外,她上前问,一如从前,“你们怎麽来了。”
徐明意支支吾吾,宁妍见状道,“害,路上碰见了,我问徐娘子要不要来找你,程郎君走了,她现在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就都来找你了。说实话,你家二娘子人缘好的很,比我都好,一放学一群人围着她,我来不及问她,她就被她的好友们带走了”
“程知节走了?”随知许知道随成玉经营的小圈子,只要不出事,她一向不去过多干预。
“嗯,阿回去洛阳办事,说是我们成亲之间才能回来。”徐明意含羞带怯,说话有些不自然。
宁妍:“咦,洛阳那边的青瓷好,正适合你们新婚。”
“洛阳?”随知许私下嘀咕面上不显,只道,“改明我到要是见到他,替你盯紧他,再给阿妍带几盆芍药。”
“总要芍药和我作比,我很像吗?”宁妍围着随知许绕了一圈。
随知许:“像,一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