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
宫殿桌上的青瓷瓶斜插着枝寒梅,红艳的花瓣落在青色的瓷瓶上,一淡一浓,生出两种极端,却格外和谐,唯有清冷之意。
紫檀木棋盘上黑白之子你来我往,随知许坐在棋盘前阖眼冥想,半响未有动静。
长的司马谙都以为她睡着了,可每每她想试图叫一下她,她又重新睁开眼提子下棋。
啧,姐姐难不成今日下了残局?
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暖融融的气裹着司马谙身上的山茶香漫在屋里,她裹着大氅围在炭盆边烤火剥橘子。
冬日还是太冷了,她一点不想动。
橘子汁液黄澄澄溅在她的手上,浸了满手的甜。
俗话说的好,观棋不语真君子,她不能和姐姐说话,可是真的好无聊啊!
“长公主,公主,戏大人送来了请帖,邀请长公主明日一起出宫赏灯。”
随知许落下一子,微微擡起眼眸淡淡瞟了她一眼。
“放下吧。”
眼见帖子落在桌上,她已然没心情下棋了。
“姐姐不下了?”
随知许看见她的面庞,脸上扬起浅浅的笑,“不下了,棋是下不完的,今日就不下了。”
“可惜了,今年不能与你们围炉煮酒。”
司马谙揽住随知许的肩膀,虚虚挂在她身上,她注意着随知许的肚子,并没有碰到。
“没关系啊,我们等到来年冬日就好了。”
“来年冬日……”随知许有片刻失神。
“去年老师埋了一坛葡萄酒,等姐姐生産过後便叫老师挖出来给姐姐解馋。”
“你的手黏糊糊的还搁在我脖子上。”随知许拎起她的後衣领,将人提溜起来。
司马谙晃悠自己的双手双脚,“姐姐~”
“去洗手。”
随知许把人放下来,司马谙安安生生去洗手,这空挡顾清漪踏进房门。
“下朝了。”随知许招呼人给她倒茶。
“出了点事。”
随知许身子一顿,身子僵硬,她抿唇接过宫女的茶,佯装无恙递给顾清漪。
“怎麽了?”
“有人击鼓鸣冤状告戏玉绍,现如今整个长安城的都在官府门口。”
顾清漪颇为头疼,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随知许想她确实很忙。前朝旧部,朝廷初建,每一个都需要她处理。她经常是看她睡着後继续处理公务,忙到半夜,又早早参加早朝,一日下来不过睡一两个时辰罢了。
仔细看她,眼下一片青黑,身着深紫色的裙裾,层层叠叠堆积如硕果累累的葡萄串,腰部系着条同色的蹀躞带,虽然疲惫但依旧姿貌无双。
随知许没先问她告御状的事,反而淡淡道,“你该休息休息,朝中的事务自会有人处理。”
顾清漪自觉头疼,揉了揉眉心,“我不放心。”
“你总是这样操心,忙的身上都不香了。”
顾清漪不可置信伸出胳膊嗅了一遍,擡眸瞧见她的脸,淡漠的面庞,眼神轻轻扫过,无端露出一丝戏谑。
她伸手要敲随知许脑门,“胡言乱语,明明和从前一样的熏香。”
随知许躲过去歪着身子,无辜瞧她,“可能离得远?”
顾清漪自觉走到她面前,随知许坐在椅子上抱住她的腰,擡头,一如既往的淡淡的面庞,桃花眼中闪闪发光。
“香香的葡萄味,更像葡萄酒的味道。听谙娘说你去年酿了葡萄酒,葡萄可是稀罕物,高昌那边的酒运过来不容易,没几瓶,都是要卖的,我喝多了总不好。我要喝嬢嬢的酒。”
“喝喝喝,你肚子还揣着一个呢。”
“以後以後。”
顾清漪叹了口气,抚摸她的头发,“你不问我发生了什麽?”
“我在等你说。”
司马谙左顾右盼,抿唇默不作声。
随知许擡眸望进顾清漪的眼,黑的发紫,又好似墨云一般阴沉,她突然道,“你总是这样,我若问你,你是不是要想我有所图谋?”
“你觉得我会这样想你吗?”
气氛瞬间变得剑张跋扈。
“我在问你,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这样想的。”
随知许袖中握紧五指,月牙的指甲在手心留下印记。
少年时期总是欢乐无虞,当时只当是寻常,没有那麽多……那麽多沉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