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村村若其名,山下都中了很多枣树,枝硬挺拔,翠叶垂荫。
横生纵生的木刺满山遍野,阿婆坐在阴面,她身边的枣树长势不好,光秃秃,不见几片叶子。
枝条上短小的木刺几乎要扎进她的头颅,她笑得热情,皱巴巴的纹路之下隐藏着诡异。
“娘子,你要不咧?”
熟悉的荆州口音,随知许视线落在她背篓里的茉莉花,堪堪五月,岭南道的茉莉都没她长得好。
“我瞧瞧。”
见她上前,姜离拽住她,“阿灵。”
随知许摇了摇头,阿婆摆在面前的茉莉手串鲜灵,朵朵白嫩的茉莉被一条碧色的丝带串起,上首点缀着几块形状各异的漂亮小石头,看起来确实不错。
如果不是她处处诡异的话,随知许还有些兴趣,可惜,皮囊之下不知道是人是鬼。
恰好与阿婆对视,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眸如同桃花瓣一样忍人留恋,脸颊若隐若现的酒窝,让她看起来无比无害。
姜离将人挡在身後,怒视她,“少在这装神弄鬼。”
“娘子您莫开玩笑撒!老身就是个卖花的,哪敢谈什麽装神弄鬼哟!”
“扎聂(圣女),我喜欢茉莉。”她仰仰头,下巴微擡。
“作蒙,阿多该酿。(听话,不要这个。)”
姜离不喜欢这个称呼,她有些不开心,从前不是叫这个的。
“方圆十里,除了阿婆这,全是枣树。”
姜离在随知许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看向卖花的人,嘴无声张开,吐出苗语的滚。
发鬓玉钗上盘旋的白蛇吐出蛇芯,红色的小圆眼睛瞪紧卖花人,她不由得向後挪了挪。
“老身想起来,家中还有事,今日就先不买了。”
她动作利索地卷起地上的茉莉手串,背起背篓跑下山,速度之快完全不像一把年纪的老人家。
“怎麽走了?”
随知许低头眼眸划过暗色,嘴角微微勾起,很快隐藏在耳边芙蓉坠後。
“可能有急事吧,下回我给你买更好的,她的茉莉不新鲜。”
姜离死死拉住随知许的手,不留一丝缝隙,随知许抽空扫视跑往山下的阿婆,她的背篓里溢出的哪里是茉莉,全是密密麻麻蛇蝎。
花纹蛇盘旋在背篓上,气势勇猛,要是被它咬伤一口,随知许没有学习医术都知道下场惨烈。
“蒙阿多农呼扎聂,些达当朵足足海,往?(你不要叫我圣女,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姜离心情不悦,下意识用了苗语。
随知许脱口而出,“足足些足足,酿酿些酿酿(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苗语似乎刻在她记忆深处,印烙在她骨子之中,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随知许自己都觉得震惊,感觉自己的记忆被撬动,似雨後春笋,脑中瞬息之间多了一套苗疆的语言。
姜离抿嘴,“好吧。”
“司马显还有几盆茉莉我给你拿过来,还有顾清漪的鲛珠,她非要见到你亲自交给你。”
鲛珠,随知许口中吞咽这两个字,很久不在身边了,顾清漪居然真的抢过来了。
也对,一个谋士能给他带来实处的利益和一个遮掩真相的棋子,孰轻孰重司马显当然清楚。
“到村子了。”
随知许第一眼见到烟紫色衣袍时,心中一跳,定眼一看果然是戏玉绍。
大事不妙啊。